艾思奇:大众哲学——第三章、认识论

作者: 艾思奇  更新时间:2017-09-09 03:21:20  来源:民族复兴网  责任编辑: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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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用照相作比喻

  ——唯物论的认识论

  关于照相的事,完全不知道的人怕很少了吧?要照像,总离不了一架照相机。这东西是略带方形的暗箱,前面装着一个镜头,外界事物的影像,可以经过镜头射进暗箱内部去。暗箱的内部装着涂有化学药品的底片,影像射到底片上,使药品发生变化,照相的手续便告完结,再把底片拿去冲洗,物像便显露出来了。

  人类的认识和照相机的相似点

  暗箱,镜头,底片,以及其他附带的东西,是每架照相机所必不可少的要件,这些东西适当地配合起来,就构成照相机。就具有摄影的能力。摄影的能力,是这些东西在适当的配合状态之下才存在的。没有适当的配合和组织,那么,镜头永远只是镜头,暗箱永远只是暗箱,底片也只是底片,绝对照不出相来。人类认识周围的事物,情形与这照相机有点仿佛,通常我们总是说,因为人类有意识,有思想,有精神……所以人类能认识周围的一切。当我们碰见一间房屋时,我们的意识能使我们确实知道这儿有房屋;当我们走在路上时,我们精神能够知道这儿有一条路。但我们更应该知道的,是这认识的能力,这精神和意识,也就好像摄影的能力一样,不是凭空地可以存在的。镜头等等适当地配合起来才能摄影,同样,要有了人类的肉体,以及人类的头脑和五官,才会有精神和意识的现象,才能够认识事物。肉体,头脑,和五官,都是物质的东西,所以,物质的东西是精神的基础,没有物质的基础,决没有精神和意识,物质是第一性的,根本的东西,而意识和精神只是附属的,派生的东西——这是唯物论的认识论的第一个大前提。

  认识能真正反映外物吗?

  有了镜头,暗箱等等东西,适当地配合起来,就可以照相。有了头脑五官等等复杂的物质组织,就发生意识或精神的现象,就能够认识周围的事物。意识或精神(或认识的能力),是高级的复杂的物质组织之产物,复杂的肉体组织,正好比一具适当地配好了的照相机,它能够一样一样地认识事物,就好比照相机能够一张一张地照出周围的影像。无论是照像,或是认识,它的影像总是从外界摄取来的。但现在还有一个问题,就是:照相机所照的影像,是不是周围事物的真像呢?或者也可说:我们所能认识到的,是不是事物本身的真理呢?

  不可知论者, 主张我们不能够认识外物的真相

  有一派哲学家,他们在哲学史上被称为“不可知论者”,以前所说过的二元论者康德就是这一派的总代表。他们对于这问题,提出否认的意见。他们认为人类所能认识到的,不是事物本身的真像。若用照相作比喻,他们就说照相所摄取的完全不是外物的影子。

  为什么呢?他们说,照相机的本身的性质是这样的:它一方面虽然能够从外界摄取影像,但一方面却将所摄取的影像改变了。试把照

  片上的人和真正的人对比一下吧。你就可以看见,照片上的人是多么缩小,颜色又只有明暗二色,嘴唇的红色和眼球的褐色,在照片上一点也没有了,还有,真正的人是活动的,照片上的人却永远只有一个死板的姿式。……这一切,难道还能算是真正的人影吗?因此,他们以为,照片上的影子,只是底片和照相机本身的性质所产生的东西,照片是依赖着照相机的特殊性质才产生的,与外物的原来的影子完全不同。至于说到人类的认识事物,他们以为也有同样的情形。他们说,我们所能认识到的一切,都经过了我们头脑感官的一番改变,而不是事物的本来面目了。譬如这里有一块糖,我们知道它是甜的,这只是我们感觉得甜罢了,这感觉,完全依赖着我们舌尖上的感官,没有舌尖,甜的味觉是不会存在的。又譬如我们认识一个人,我们一眼看上去,只能看见这人的正面或者看见侧面。

  当看见这人的正面时,我们不能同时也看见侧面。但真正的人是正面侧面同时并有的,我们只看见一面,足见不能认识到真正的人。

  就算退一步,我们认识所看见的这一面可以代表一个完全的人,但是,我们看见他的时候,例如他还年青,那么我们所看见的只是一个年青的人,他还有少年和老年的时期,就是我们所认识不到的了。然而,不把一个人的少年青年老年完全认识到,能说是真的认识了这一个人么?不可知论者就答道:“不能的!我们认识到的只是事物的一面,而且就是这一面,也和本来面目完全不同了。”

  不可知论和二元论

  好了,我们不要跟着不可知论者跑得太远!现在得要批评批评它。不可知论承认我们的认识可以由外界摄取,并且承认外界有客观的独立的东西存在着。这一点,好象和唯物论是一样的。但是,接着它又会说,物质的本身是我们所不能知道的,我们所认识的世界,只是我们感觉的幻影,只是一些主观的东西,这又成为主观的观念论了。两点接合在一起,就成了二元论,所以,不可知论的认识论,最终总会成为二元论,唯物论是不能赞同它的。

  唯物论是主张“ 可知论” 的!

  聪明的读者在这里一定会问:“唯物论既然反对不可知论,那么,它自己的认识论怕可以称作可知论了罢?”这一问题问得有点幽默,可以投到《论语》上去登一登!不过,读者诸君!这并不完全是笑话,哲学上虽然没有“可知论”这名词,但唯物论的认识论却实在可以称作可知论呢。

  唯物论不但承认客观世界里有独立地存在着的物质,并且认为物质的本身也是可以认识到的。用照相的话来说,唯物论就认为照相机

  是能够摄取外物的真相的。为什么能够?这自然不能不明白地解释一下。

  唯物论主张我们能认识外物

  例如说:关于照片的颜色的事吧。不可知论者因为上面只有明暗两种色彩,就以为完全不是外物的真相了。不错,因为照片本身的性质只能摄取明暗两色,而不能保持住唇的红色和发的褐色,所以照片上的影像和原来的东西是有点不同了。虽然这样,你总不能说,那明暗两色的影像,完全是底片上平白无故地发生的幻彭,你总不能不承认,这影像根本还是由外物本身投来的,外物不同,影像也就不同,没有外物,也就根本不会有影像。所以,就影像的形态来说,它固然带着底片本身特有的性质,而与外物稍稍有点不同,但就它的根本内

  容来说,它总算反映了外物的影子,它总是以外物为依据的。因此,你不能说它完全不能摄取外物的影像,你只能说它是用它自己特有

  的形态摄取外物,而不能说它所摄取的不是外物的影像。

  认识了主观形式和客观内容的统一

  一块糖,我们觉得甜,这甜味,当然只是舌尖上的感觉,这种感觉的形态,是一种主观的形态。但我们不能说它完全是主观的幻觉。因为,如果糖的本身没有甜的作用,我们就万不会有这种感觉,甜,它的内容根本还是由糖的本身得来的,换一碗药来叫你喝,难道你还能够说甜么?不能,你就可以知道味觉原来完全要靠客观的东西决定。所以,当我们说糖是甜的时候,我们所认识到的这种感觉,在形式上固然是主观的,但在内容上,却不能否认这是糖的本身的作用,不能否认我们已认识到了一种物质的客观的性质。在这里,主观的形式与客观的内容结合着,这叫做主观与客观的统一,我们认识一切,都是在主观与客观的统一中实现的;并不单只是主观的幻觉,也有着一滴滴的客观物质的真实面影。这是唯物论的认识论中最重要的一点。

  认识不是一次马上就成功,而是一步一步地更加地完全的

  在主观的形式里,可以认识到客观物质的真实面影。但正因为有主观形式的限制,所以我们所认识到的,最初只是事物的一点一滴,或一小部分,不能一眼就看穿了事物的全部,前面不是说过,一个人,我们一眼看上去,只能看见一侧面或一正面,不能同时看见几面。一张照片,只能拍下明暗两色,只能拍一下一个固定的姿式,其他的颜色和功作就顾不了,不可知论者还津津有味地把这些事情当做他们的理由呢!但他们的理由是一点也不充分的,因为,我们虽然不能一眼就马上看穿了事物的全部,但是我们可以慢慢地一部分一部分地来认识。先看过前面,再看侧面又再看后面,然后这个人的全部都认得清清楚楚。我们的认识能力是能够活动能够运动的,对于周围的一切,我们可以渐渐地愈更完全地去认识它,这叫做认识的过程。就说照相罢,照相也不象“不可知论者”想像中的那样死板。一张底片虽然只能摄明暗两色,如果多费一点手续,还是可以摄取五彩照相,还是能够将红的唇和褐色的瞳孔也照出来。一张照片只能照固定的一个姿式,若用活动摄影机继续摄取几千几万张片子,又连续地放映出来,就成为活动电影,一切的动作,和真正的原来的动作一点也没有分别,这样,照相机也还是可以摄取真实的影子,可以愈更完全地摄取真实的影像的。

  唯物论的认识论是反映论。认识的反映和相机的反映不同

  唯物论主张人类能够认识到外物的真面目,所以我们说不妨把它叫做可知论,但这只是我们一时高兴了叫出来的名字。在哲学上,这一种认识的主张,另外有一个正式的名字“反映论”,这意思就是说:我们所认识到的一切,都是客观事物的反映,是事物本身在我们主观中的反映。但是,这里有一个很重要的声明,我们认识事物的这种反映,和照相机的那种反映,并不是完全相同的,这篇文章自始至终都用照相机和人类的认识对比着说,只是为便于明了起见而不得不设的比喻。比喻这东西,只能比喻一部分,决不会完全正确的,如果读者诸君看了以上的一切,以为人的肉体,头脑,和五官就仅仅不过是一架照相机,那便糟了。所以要特别声明,免得发生误解。人类的认识和照相有什么不同呢,举最重要的一点来说:照相机只能完全照着外物表面的样子拍出来,有这么一种东西,就只能拍这么一张照,除了照着外物拍照以外,别的作用一点也没有了。但人类的认识却不同。人用自己的感官,从外物得到感觉,这一点倒可以说是和拍照一样的。但是,人类的认识除了感觉以外,还有想像和理解等等的作用,它能够利用过去感觉所得的东西,自己构想成种种东西,不一定要真正有那东西存在,分明世界上没有鬼,人类偏偏可以想像出鬼来。这就不是照相的比喻可以说明的了。

  所以我们上面的一大篇,对于认识的问题,其实才只说明了一部分,以后我们还要更进一步,再讲得清楚些完全些!

  九、卓别麟和希特勒的分别

  ——感性和理性的矛盾

  感性的认识

  我们的感觉器官,就好象照相机一样,它从周围摄取种种色色的影像,使我们能够认识周围的事物。假使卓别麟先生走到我们前面,眼睛就会告诉我们:这位先生的嘴上有着小小的胡子,头上戴着顶破礼帽,裤子鞋子都是大得一踏糊涂,手上捏着一根竹鞭当做“司的克”,走路的姿式也不大平稳。……眼睛里所感得到的这一切,和照片上的卓别麟是一样的。总之,照片上所能摄的,都是事物的表面形象,感觉上所能感觉到的,也只是事物的表面的形象,一撮胡子,一顶破帽,一根竹鞭,……都是卓别麟先生的各部分,都是他表面的特征,所以照片上能照出来,眼睛的感觉也能感到。这种感觉器官所摄取的表面影像,我们叫做“感性的东西”由感觉器官所得到的认识,叫做“感性的认识”。我们曾经说过,人类认识事物,并不完全和照相机一样。现在所讲的“感性的认识”,仍然是拿照片来比,这与我们的话没有冲突吗?不错,如果单单讲“感性的认识”,那结果总是要与我们的话有冲突的。因为“感性的认识”本来只能做到照相的地步,它本

  来只能和照相机一样,摄取一些表面的形象而已。如果我们仅仅有感性的认识,那我们永远只是在照相,只能看见零零碎碎的一些现

  象,如胡子,破帽,竹鞭等等。

  和照相不同的认识作用

  单单认识一些胡子破帽之类的东西,是不够的。换一句话说,单单感性的认识,是不够的。我们说,人类的认识并不完全和照相机一样,就因为它不仅只是感性的认识。除了感性的认识以外人类还有更高明的认识能力,有了这种能力的帮助,人类不但能够认识事物的表面现象,还能够认识到更深刻的根本的特性不但能摄取零碎的胡子,鞭子,还能够整个的认识卓别麟先生。……空话少说,我们还是拿卓别麟先生来具体地讲一讲。已经说过,照片上印着的卓别麟先生只是一个留着小胡子的人,照片上除了他那一副褴褛的形相以外,不再告

  诉我们什么,但我们如果再问一问自己的认识,就知道,我们不但能看见这一副形状上的种种表面特征,并且还能了解这位先生是一个滑稽大王。“滑稽大王”,这名词我们可不要随便忽略了!这名词可不比胡子之类只代表着零零碎碎的各部分,它是代表了卓别麟这一整个的人,它所反映的并不是表面的褴褛形相,而是卓别麟这个人的根本的特性。这一种整个的特性,是不是照相可以摄取呢?不是的!是不是感性的认识可以认识到呢?不是的!如果单单依靠感性的认识,那我们只能看见胡子之类的特征,这胡子,和德国法西斯蒂的首领希特勒的胡子完全没有两样,我们将要觉得卓别麟和希特勒没有什么分别。这就是感性的认识骗了我们,这就是照相骗了我们。但是只要我们不是小孩子,只要我们有点学识,我们就不会被照相所骗,因为我们不单单靠感性的东西来认识,我们始终能了解,卓别麟是滑稽大王而希特勒是一个独裁统治者。

  提到滑稽大王这名词,还有一点秘密,更足以证明它不是感性的认识可以达到的。我们现在只说卓别麟是滑稽大王,但看过外国电影的人,都知道滑稽大王不仅仅有卓别麟一个人。罗克也是滑稽大王,劳莱、哈台也是滑稽大王,裴司开登也还是滑稽大王,所以,滑稽大王这名词不单只是代表着卓别麟的特性,并且连罗克、劳莱、哈台、裴司开登也包括在内。这就是说,滑稽大王这名字是卓别麟、罗克、劳莱、哈台、裴司开登等几个人所共有的,它代表着他们几个人的共通的特性。在这里我们试想想,如果单单靠感性的认识,我们将要觉得卓别麟、罗克、劳莱、哈台等这几位先生是多么不同。把这几位先生的照片陈列起来,我们就看见卓别麟是一个忠实矮小的小流氓,罗克戴着眼镜,倒有点象青年的绅士,劳莱,哈台等等也有他们不同的形相。感性的认识使我们知道的,就是这些表面上的各不相同的特征。但我们的认识,并不单单靠这些感性的东西,我们始终仍能了解,在表面上,这几个人虽有那么多的不同,但他们总之是一流人:滑稽大王。所以当我们说这几个人都是滑稽大王的时候,我们是把他们表面上各种不同的地方撇开了,单单提出他们根本特性上相同的地方来说。在感性的认识中我们只看见各人的差别,现在却看见了各人的同一。在感性的认识中,我们觉得各人都是互相分离的,现在却看见了各人互相间的关联。

  感性的认识

  这种统一,这种关联,都感性的认识不是感觉器官可以直接看得到的,但是我们能了解它,我们能用我们的理解力去了解它。用理解力去了解,这一种认识,我们叫做“理性的认识”。

  感性和理性的矛盾

  现在我们知道人类的认识能力是有“感性的认识”和“理性的认识”的分别了。感性的认识就好象照相一样,从周围摄取形形色色的影像。理性的认识却更进一步,把那感性的认识所看不见的东西也抽将出来,抽出了普遍的和整个的东西,这叫做抽象。值得注意的是,理性的认识就好象是一个专门爱捣蛋的泼皮鬼,总是要和感性的认识开玩笑。感性的认识觉得卓别麟有小胡子,希特勒也有小胡子,两个人是一样的,理性的认识却偏偏要说卓别麟和希特勒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感性的认识指出罗克不象卓别麟,而劳莱,哈台又与罗克,卓

  别麟大不相同。但理性的认识却说他们大家都是一样人,都可以给他们加上滑稽大王的称号,感性中觉得是同一的,理性中偏偏看出了差别,感性中觉得有差别的,理性中偏偏看出了同一。在差别中看见同一,在同一中又看见差别,这在人类的认识中,就成了一个矛盾,这使我们的认识自相矛盾。这种矛盾,也就是“感性的认识”和“理性的认识”的矛盾。

  现在我们又看见,在人类的认识里,感性的认识和理性的认识竟大家抬起杠来了。“感性”先生说是这样,“理性”先生偏要说那样,然而,谁说的话靠得住一点呢?为要排解这一个纠纷,古来的许许多多的哲学家就费了不少的脑汁,写了不少的著作。然而可惜这多少哲学家,虽有着非常聪明的头脑,然而因为态度不好,常常只是偏袒着一方,因此闹了二千多年,一直到离现在八九十年以前,还没有一个哲学家真正排解得了这一段纠纷。我们试大概地说一说:这许多哲学家中,有的是偏袒着感性先生的,有的是偏袒着理性先生的。

  经验派哲学上,偏袒感性的认识

  偏袒感性先生的哲学家,就相信感性的认识,以为照片式的认识是最靠得住。这一流的哲学家,在哲学史上总称为经验派的哲学家,或称为经验论者。为什么叫做经验派呢?因为他们相信经验是一切认识的真正来源,而这所谓的经验,就是指感觉上的影像,或感性的认识。我们中国现在也有位叶青先生,就是自称做经验派的哲学家的。但这些经验论者,因为偏祖着感性的缘故,结果是把理性打到冷宫里去。例如对于卓别麟,他们只相信他的小胡子,如果有人说:“卓别麟是滑稽大家”,经验论者便要蹙起眉头来:“说是这样说,可不一定真的有罢?我们虽然说滑稽大家,但滑稽大家这东西根本看不见。我们只看见小胡子,破礼帽等等,除此而外,还有什么东西呢?”因为看不见,经验论者就不相信了。凡是感性所感觉不到的东西,经验论者总以为是一种虚构,他们对于理性的认识是多少总有点怀疑的。

  理性论者,偏袒理性

  其次,当然还有一派哲学家是偏袒理性的。这一些哲学家,又是太相信理性的认识,而以为感性的认识是混乱不清的幻影。这就是理性派的哲学家,或称为理性论者。理性论者认为理性是认识的真正的来源,认为理性的认识是真正的认识。如果再拿卓别麟的话来说。他们就认为,滑稽大王这名词才能代表真正的卓别麟。那小胡子,那一切鞋,帽,鞭,袴都是不重要的形相。

  这经验派的哲学家和理性派的哲学家,他们所袒护的东西是互相反对的,因此他们的意见也是互相冲突的。他们不但没有给理性的认识和感性的认识排解了纠纷,反而倒使自己互相间对垒起来,经验派的大本营是英国,理性派的大本营是欧洲大陆(德,法,荷兰等国),两个大营垒,在哲学史上,对立了很久,抬了好久的大杠子。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呢?原因是在他们眼中,感性的认识和理性的认识是绝对势不两立的两只老虎。他们以为,这两只老虎碰在一起的时候,一定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决没有两只同时活着的道理。因此,他们以为排解纠纷,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救活了一只,杀死了另一只,只让一只活着,于是就没有争斗,没有矛盾,没有抬杠,这样就万事大吉!这是他们的态度,这种态度,叫做形而上学的态度。说明白一点,形而上学的态度就是怕矛盾,怕自己抬杠,对于一件事物,它总想把它当做孤立的,自己内部没有冲突的东西去看。要内部没有冲突,就只有将两只老虎随便杀死一只,换一句话说,只有将感性的认识和理性的认识两种东西随便丢了一样。

  经验派和理性派的冲突

  然而,你想丢这一样,我又想丢那一样,各人所丢了的不同,各人所爱好的也不同,于是仍然抬起杠来,这不但没有解决了纠纷,反而将纠纷扩大了,反而把事情弄僵了。

  经验派和理性派的哲学家,拚命地想把他们各人所不高兴要的东西丢去。但他们忘记了,感性的认识和理性的认识,在人类的生活中,是常常同时存在在一起的,要丢,在事实上是丢不了。无论丢了那一方面都是违背了事实。那么,怎么办呢?这里我们可以让新唯物论的反映论出来说话了。反映论和经验论、理性论都不同。它并不丢了这样又爱上了那样,它很正当地将事实指出。

  反映论不怕矛盾

  感性的认识和理性的认识同样地都在人类的认识中有地位,反映论也就承认了他们的地位。这两种认识能力是互相抬杠互相矛盾的,反映论也就承认了这矛盾。

  它并不象形而上学那样怕矛盾,并且它还指出矛盾是非有不可的。它告诉我们,“理不辩不明”,人不打架不会成为相好,抬杠并不

  是坏事,抬来抬去会渐渐抬出更巧妙的花样来。人类的认识是有矛盾的,但正因为有矛盾,所以才有进步。如果单单靠感性的认识,我们只看见卓别麟的小胡子,我们分不清楚这和希特勒的胡子有什么分别。等到理性的认识来和它抬起杠来,我们才知道,卓别麟的小胡子是滑稽大家的小胡子,而希特勒的小胡子则是独裁的统治者的小胡子。这样抬了一下杠,我们就可以认识得更深刻一点,分别

  得更清楚一点。我们能够轻视抬杠的意义吗?

  总之,反映论告诉我们,感性的认识和理性的认识是永远要抬杠下去的,愈抬下去,认识就愈进步。至于这种杠子是怎么抬法呢?

  这现在已没有工夫说了。以后再讲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