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起熊：最大的悲哀和罪孽，就是老百姓对亲人苦难的冷眼

　　施工队不小心挖断了电缆，于是突然停电了;因为母亲重病离不开呼吸机，所以必须紧急用电。尽管电力部门第一时间得到了需要紧急用电的信息，尽管供电所离家里只有1.5公里，但在呼吸机低能耗运转的40分钟内，始终没有电送来……最终，当家属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叫救护车、救护车终于赶到时，老人已经走了。

　　强调“我们没有这个义务”“没有报备”“索赔建议走司法程序”的电力部门，有没有冷眼看着这位无助的老人枉死，有没有冷眼看着她无助的家属们痛失至亲?为什么，在《为了六十一个阶级弟兄》的六七十年代，得知有老百姓急需救援，没有任何部门、没有任何人会说什么“我们没有这个义务”“没有报备”“索赔建议走司法程序”?为什么那时候，县委书记能亲自全程主导救援，在县里和省里都无法解决时，可以直接把特急电话打到中央卫生部，连人民空军都动员了起来，最终使六十一名中毒的修路民工全部获救、无一人丧生?

　　但是，本文的主要目的却不在指责电力部门。“我们没有这个义务”——尽管这句话不可能在《为了六十一个阶级弟兄》的六七十年代听到，但我们仍然能够理解说这句话的工作人员，毕竟我们确实是活在这个年代。但这句话，又是如此深刻、如此不留余地地展示了这个时代血淋淋的真相……我们的国家有很多问题，我们的社会充满了各种越发尖锐的矛盾，这些我们都已不陌生。但当我们看到这篇报道的评论区，那些并不是北极鲇鱼、周公子的人，那些明明和这位老人、这位老人的家属一样，是没有权力、没有资本、没有背景、没有关系的普通老百姓的99%人民群众，竟然如此冷血、如此刻薄、如此站在强者一面为“我们没有这个义务”辩护，我们就不禁哑然了。

　　我们的国家是怎么从《为了六十一个阶级弟兄》到“我们没有这个义务”的，北极鲇鱼、周公子是如何从人人喊打到公然横行霸道的，老百姓的大鸣大放大字报大辩论的四大自由是怎么丢掉的……历史的真相，不就在我们老百姓自己的这冷血、刻薄里，不就在我们对自己的切身利益不闻不问、反而为强者的不合理进行辩护里吗?

　　想必又要有人说我们杞人忧天、言过其实了。那么就把这篇报道下面点赞最高的几条评论粘贴出来看一看吧：

　　“停电那一秒家属就应该做好立刻送医院(的准备)吧。为什么一定要等待?”“停电的第一时间为什么不联系医院?你不能带着自家的呼吸机去医院?既然家里断不了电，为什么不提前准备小型发电机?不送医院应该是想自己也解脱吧?”“第一，你家有病人应该备个发电机应急，第二，第一时间联系医院。第三，没有义务随时为你一个服务。”这篇报道发布不到六小时，上面这三条评论，就已经分别有了200多、100多和近100点赞，是评论区最上面的几条。

　　既然只要电能续上就能救人，为什么一定要逼得老百姓一停电就喊救护车呢?在这至少两百个、甚至可能三四百个的可悲可恨的辩护者看来，但凡老百姓有了困难，除了这个老百姓本人，谁都“没有义务”给予帮助。换句话说，老百姓倒霉了活该。

　　既然这个逻辑大行其道，已成为主流共识，我们就不应该感到奇怪，为什么包括这些可悲可恨的辩护者在内的老百姓，没有了安稳的工作、没有了免费的住房医疗教育养老、没有了大鸣大放大字报大辩论的权力、没有了最基本的罢工游行结社的权利，把毛主席他老人家带我们夺取来、又亲手交给我们的权柄，乖乖地交了回去。既然老百姓自己都认为老百姓受苦受难是活该，那还有什么变化的可能，那还有什么解放的可能呢?

　　但是，辩证法的真理力量，也体现在这同一个评论区里。尽管在高赞评论中是绝无仅有的唯一一条为老百姓说话的，但也同样获得了200多个赞——

　　“评论区一堆洗地的真不错，希望那天你急需用电的时候，来这么一下也能心平气和。”

　　是的，我们只有意识到，为不公正进行辩护，最终必然坑害老百姓自己，觉醒才是可能的。只有对一切的不公正、不合理都拒绝接受，变化才会开始。

　　愿老人安息，愿老人家属得到合理的道歉与赔偿，愿这样的悲剧再也不要重演。

　　所以，愿我们99%中的每一位阶级兄弟、阶级姐妹，都能早日觉醒。

　　2023年7月20日

　　关联阅读：

　　海报新闻《施工挖断线呼吸机断电、患者去世，家属：曾申请临时供电无果》

　　山西省档案馆《为了六十一个阶级弟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