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求霸权 不止安全——再议不断发展的俄罗斯战略核力量

 

摘 要

　　俄罗斯发展核武器绝非一些西方媒体所说“谋求霸权”；但对于“一个不愿做二流民族，甚至不屑于做一流民族,要做独一无二的民族 ”的俄罗斯，大国情节早已融入了其血脉，核力量往往成为纵横捭阖的支点。
刊于《国防参考》2017年第 6 期

       2016年12月22日，普京在俄联邦国防部年度扩大会议上强调，俄罗斯需要加强战略核力量的作战能力，确保其能够穿透现有和未来的任何导弹防御系统。

　　同日，美国当选总统特朗普通过推特表示：美国必须大幅度加强和扩张自己的核能力，直到有一天这个世界明白核武器是怎么一回事。普京和特朗普关于增强核武的表态前后相隔仅数小时，火药味十足。

　　一时间，关于“军备竞赛”“准备第三次世界大战”的字眼纷纷见于报端。实际上，美俄在核领域的角逐早已不是新鲜事了。但细品之下，我们可以窥见俄罗斯战略核力量发展与运用的新特点。

大国博弈，显露峥嵘

　　从前苏联到今日俄罗斯，保持强大的核威慑始终是其国家安全战略的基石。随着苏联的解体，曾经不可一世的装甲洪流早已烟消云散，令西方忌惮的红色海军也不复存在。但作为大国衣钵的核力量却较为完整地保留了下来，成为俄罗斯目前最为倚重的对象。

　　美国军费每年高达数千亿，俄国人难以望其项背。但其智慧之处在于能准确把握对手的痛点，采取非对称的战法化解战略压力，进而实现国家利益最大化。为此，俄罗斯始终把发展战略核打击力量置于军队建设的突出位置。即便是在上世纪末最窘迫的时期，俄罗斯的战略核力量依旧保持着较高的战备状态。

　　普京在公开场合多次把核力量比作“俄国熊”的利爪钢牙，并称“一旦卸掉利爪钢牙，‘俄国熊’将一无是处”。“北风之神”级战略核潜艇，“亚尔斯”洲际弹道导弹等一大批重点项目正是围绕着“核”这一关键展开。通过不懈的努力，俄罗斯在核领域保持了对美国的“非对称优势”。质量上不断提升，数量上已经旗鼓相当。

　　除了拥有充足、可靠的核打击力量，威慑理论还要求具备使用这种力量的决心以及使潜在的敌人意识到这种能力的可怕之处。根据2014年俄罗斯颁布的第四版《军事学说》，在俄或其盟国受到核武器和其他大规模毁伤武器袭击，或遭受常规入侵，国家生存受到威胁时，俄可以使用核武器实施回击。

　　一方面，赋予核武器特殊的使命，充分展现了捍卫国家安全的决心；另一方面，核武器的运用具有了更强的灵活性与主动性。

　　正是基于此，俄核力量常在大国博弈的敏感时刻以各种形式显露峥嵘。每当北约加快在东欧反导系统的部署，俄罗斯往往通过在加里宁格勒部署“伊斯坎德尔”导弹加以回应，赢得谈判的筹码。

　　俄格冲突和乌克兰局势紧张时，俄罗斯也择机公布战略火箭军的行动，提醒西方不要轻举妄动，为俄其他力量的运用创造了条件。

三位一体，力量之道

　　俄罗斯的战略核力量由陆基、海基、空基三位一体共同构成，根据俄国防部长绍伊古的报告，2016年俄罗斯核武器装备现代化水平达到60%，按照军备重整计划稳步推进。

　　陆基战略核力量是俄“三位一体”核战略的中流砥柱。这不仅是由陆基部署的运载工具数量和核弹头数的优势决定的，而且也是由其高度的战备水平、全天候执行任务的能力及作战指挥稳定决定的。

　　据俄罗斯国防部官网显示，战略火箭兵部队列装的洲际弹道导弹共有5种：RS－24“亚尔斯”、RS－12M2“白杨－M”、RS－12M“白杨”、RS－20B“撒旦”和RS－18B“三棱匕首”。随着RS－26“边界”、RS－28“萨尔马特”陆基洲际弹道导弹试验成功，俄新一代洲际导弹也逐渐走向成熟。新旧搭配更为丰富，数量结构趋于合理。

　　海基战略核力量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视。由于拥有较好的机动性、隐蔽性和突袭能力，海基核力量历来被视为可靠的核反击手段。

　　随着“北风之神”级战略核潜艇的入役，俄海基作战平台战力得到了质的提升。其凝聚了几十年来苏/俄在潜艇制造技术上的精髓，在静音、隐身、载弹量、电子系统等方面处于世界领先水平。“北风之神”级战略核潜艇首艇“尤里·多尔戈鲁基”号、2号艇“亚历山大·涅夫斯基”号、3号艇“弗拉基米尔·莫诺马赫”号已先后服役，2020年前将完成8艘的部署目标。

　　战略核潜艇要想发挥其威力，关键需要有性能稳定的配套潜射洲际弹道导弹 。虽然“布拉瓦”潜射导弹最近5次发射均取得成功，但可靠性、稳定性还需要进一步的提高。与美国“俄亥俄”级战略核潜艇装备的“三叉戟II”D5型导弹相比，战斗部的投送精度、毁伤效能和突防能力等指标略逊一筹。

　　空基战略核力量的发展重在固本培元。固本体现在对空中作战平台重建和现代化升级。俄罗斯继承了前苏联空军资产的最大份额，却没有获得一架图－160战略轰炸机。

　　通过20余年的不懈发展，俄空天军拥有了多架图－160、多架图－95MS和近百架图－22M3远程轰炸机。由于新一代战略轰炸机PAK－DA的研制一再被推迟，未来俄罗斯空基核力量还得由这三驾马车担当。目光又一次聚焦于既有优雅外形又极具威慑能力的图－160战略轰炸机。

　　在第一阶段升级中，图－160将被升级成图－160M，配备了新的武器控制系统和接口，预定完工时间是2019年。接下来的第二阶段升级将全部更新替换掉飞机的导航/攻击、自卫和通讯套件，达到图－160M2的标准配置。

　　培元强调的是新一代超远程空射巡航导弹的研发，为防区外打击目标创造条件。彩虹设计局接连推出了KH－555，Kh－101/Kh－102三种巡航导弹。KH－555是在俄罗斯原有的KH－55基础上发展而成，可携带一个20万吨当量的热核弹头，射程有所增加。Kh－101/Kh－102则是俄罗斯的新一代超远程空射巡航导弹，颇具亮点。Kh－101安装常规战斗部，Kh－102采用核战斗部，皆具有隐身外形设计，采用混合制导，圆概率误差大大降低。

多措并举，刚中有柔

　　苏联的解体使俄罗斯认识到武力强迫他国依附的代价是昂贵的，穷兵黩武不但无法有效确保国家安全，更有可能使国家陷入动荡。在美俄的数轮博弈中，“斗而不破”是一以贯之的关键词，作为柔道高手的普京深谙刚柔并济之道。

　　核武器作为毁灭力的象征，其一出场就备受瞩目，但亮相方式却有考究。1962年苏联在古巴部署P－12中程弹道导弹，引发“古巴导弹危机”，最终赫鲁晓夫落魄收场。经过几十年的历练，俄罗斯对核武器的运用能力得到了极大的提高。

　　2015年11月17日，俄远程航空兵开始对叙利亚境内的“伊斯兰国”恐怖组织目标进行轰炸，图－160战略轰炸机首次用于实战。图－160、图－95MS战略轰炸机分别持续飞行8小时20分钟和9小时30分钟，总航程6566千米，对位于阿勒颇省和伊德利浦省非法武装的目标发射34枚空射巡航导弹。

　　其中，图－95MS携带的是KH－555巡航导弹，图－160战略轰炸机则搭载了KH－101巡航导弹。将载核平台以该种方式投入实战，既体现了俄对恐怖主义打击的决心，彰显俄大国形象；同时也在实战条件下锤炼战力，验证战法。

　　现代防空体系日趋完善，低空高亚音速和高空高超音速突防成功率大打折扣，未来俄空基核力量将更多地采取防区外发动精确打击的方式。

　　当然，在核已经符号化的今天，威慑的外延已经大大拓宽。不一定需要真枪实弹，时机恰当，空包弹、烟雾弹也效果颇佳。俄高官往往乐于充当战略核力量的“代言人”，发表一些充满俄式自信的硬气话语。

　　2012年5月23日，RS－26“边界”导弹首次试射成功。俄罗斯主管国防采购事务的副总理罗戈津这样谈到：“‘边界’是史上最强的核武器，无论是现有的，还是未来的反导系统都没有能力拦截其战斗部。”

　　“史上最强”“无论现在还是未来”这些看似极端的词眼，实则突出新型导弹非凡的战力，一下子便抓住了媒体的眼球，达到一石激起千层浪的效果。

　　有时候，“核”的出场也颇具戏剧性。2015年11月10日播出的新闻中，一名背对镜头的军方高级官员正在聚精会神地看着机密文件，标志为“Status－6武器系统”的核鱼雷草图不经意间映入画面。这一“无意之举”透露出非常强的威慑目的。

　　彼时，美国与东欧国家就反导系统讨论热烈。它对北约的一些小国，特别是与俄罗斯毗邻的对俄充满敌意的波罗的海国家，意味着什么，无须多言。

　　总的来说，俄罗斯采取战略导弹试射试验，载核兵力巡航敏感地区，调整核军力部署等方式展示核力量，皆为理性之举。新版《俄罗斯联邦军事学说》在核武器的使用条件方面继承了2010年版 《军事学说》的表述，保留了首先发起核打击和多种条件下进行核还击的权利。但从深层分析，俄罗斯的“核遏制”战略仍是一种防御性的核遏制。

　　同时，俄罗斯也一直没有放弃核军备控制的博弈平台，如期履行《关于进一步削减和限制进攻性战略武器的条约》。即使是在俄美关系紧张的2014年，俄方核检查人员也如期到访美国，履行条约检查职责。

　　在过去的一年里，设在罗马尼亚的防御系统正式启用，波兰的反导基地开工建设，萨德入韩，“山姆大叔”反导之网越织越密。“亚尔斯”导弹加速列装，“巴尔古津”导弹列车重出江湖，“北极熊”的“利爪钢牙”更加锋利。

　　特普朗的当选让陷入冰点的俄美关系有望迎来拐点，但要克服二者之间众多的基础性障碍绝非易事。核武库被视为实力和威望的重要根源，博弈势必激烈。

　　但毋庸置疑的是，俄罗斯发展核武器绝非一些西方媒体所说“谋求霸权”；但对于“一个不愿做二流民族，甚至不屑于做一流民族,要做独一无二的民族 ”的俄罗斯，大国情节早已融入了其血脉，核力量往往成为纵横捭阖的支点。在未来一段时间内，核在俄罗斯战略中还将发挥着特殊的作用。一言以蔽之：不求霸权，不止安全。

　　作者：张　杰　马建光　张秀波
国防科技大学国际问题研究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