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钦礼传》五十四 | 青年家穷上大学交不起学费，他一次就支援了800元

 

        晚上，张钦礼回到家，就对妻子说：“唉，今天下乡，在小宋碰到一个人。家里穷得没法。他老婆有病，有个小男孩俩仨月大，没有奶吃，眼看就要饿死啦！咱应该帮帮他。”

        刘秀枝说：“我的奶水好。叫他的孩子吃我的奶吧。”张钦礼高兴地打个立正，说：“秀枝同志，你的觉悟真高，我代表组织给你敬个礼。”秀枝嗔怪道：“你八成早就给人家许上愿了。”

        张钦礼说：“我哪敢呀！现在是新社会，讲究男女平等。不征得你的同意，我哪敢擅自做主。”秀枝说：“那你还不赶快去把小孩抱来，救孩子这事耽误不得。”

　　经作者独家授权，反问号（微信ID：CFS-fanwenhao）从4月5日起开始全文连载《张钦礼传》，与广大网友一起回忆那段尘封已久的往事。

《张 钦 礼 传》

（连载五十四）

刘占锋 著

二〇一七年二月

第十二章 身后任评说

与一个叫花子的旷世情缘

　　2007年清明节，安小鱼携全家给张钦礼竖立纪念碑：养身父张公讳钦礼千古。一九五零年春，养父张钦礼、养母刘秀枝夫妇在小宋搞土改。访贫问苦中，发现我家靠讨饭度日。生母得结核病卧床不起。

我仅三个多月，无奶喂养，骨瘦如柴、奄奄一息。养母养父商定，有口饭与我们同吃，婴儿当亲生抚养。从此，刘秀枝一边工作，一边伺候我母，给我喂奶。当时，刘妈亲子战停不到半岁，也在乳养中。

一母两儿，一奶双养；擦屎刮尿，移干就湿。历时八个多月。难以想象，二位老人家是如何挣扎过来的。土改结束，他们一家离开小宋时，我家已翻身做主，我也长成一岁多的健康幼儿。

生母在世之日，时常提起。没有张叔叔、刘妈妈搭救，我们早已家破人亡。我本人也早已抛尸荒郊。生身养身恩同重，世代感念救命人。

小宋集安兴才携妻王芝兰，子安显华、安显富，女安桂芝、安平、安爱荣、安凤娇、安凤梅跪泣。公元二零零七年清明立。

他们的缘分要从刚建国时说起。

1950年初，张钦礼被选送到武汉干部进修班培训。

一天课后，张钦礼到街上买学习用品。忽然听到前面有打骂声和惨叫声，就赶忙走了过去。这里围了许多人，一个光着脚丫子、衣服破烂的叫花子，被几个人打得鼻青脸肿，满地翻滚，嘴里还流着血。

张钦礼走上前去，大声问道：“你们为啥打他？”

“这个穷鬼抢俺的馒头。”

“　　你们别打啦，多少钱我来赔！你看这个要饭的瘦得皮包骨头，不是饿极了，谁想这样！”
那几个人瞅了瞅这管闲事的，穿着旧军装、扎着腰带，一时估不清身份，悻悻地走了。

张钦礼上前扶起这个叫花子，关切地问：“你是哪儿的人呀？”

“俺老家是河南考城小宋的。家里太穷，跑到这儿要饭来了。”

“俺是考城南彰的，咱们还是老乡嘞！走，今天我管你吃个饱！”

他们俩来到一个饭摊上，张钦礼买了不少饭，看着他吃。这个叫花子含着泪对张钦礼说：“我已经三天没吃东西啦。”说着，头也不抬，就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张钦礼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说：“你慢点吃，别噎着了。饿久了一下子吃太多容易撑着，吃不完的你都带走。”

小叫花子一边“嗯、嗯”答应着，一边还是吃个不停。张钦礼瞅着离乡背井、可怜巴巴的老乡，心里不是个滋味。

“你叫啥名儿？家里还有谁？”

“俺姓安，叫安永先。家里上有老下有小，日子实在难熬。听说这大地方饭好要，没想到在这儿要饭也这么难。”

张钦礼一边把身上的钱掏给他，一边对他说：“咱老家正在搞土改，开展互助合作，今后的日子会好起来的。你回家吧……”

安永先流着泪点了点头。张钦礼走了。安永先这才想起，忘了问救助他的人叫什么名字。

武汉培训结束，张钦礼回到考城，迅速投入到如火如荼的土地改革工作中。有一天，他和通信员在小宋乡搞访贫问苦，路上碰见一位挑着担子，走路东摇西晃的农民。只见担子的一头挑着一些破烂，一头挑着一个两三个月大的、不停哭闹的婴儿。

张钦礼觉得这人有点面熟，好像在哪儿见过。那个人也瞅了张钦礼一眼，惊喜地说：“恩人，我又见到你啦！”张钦礼这才想起，他就是自己在武汉救助过的那个要饭的老乡安永先。

“你这是到哪儿去呀？”

“家里太穷了，俺孩儿他娘得了痨病（肺结核），没有奶。这是俺的儿子叫小鱼。他娘想着大小是条命，养不起，叫把孩子送人，俺是咋着也不舍得。眼见着孩子饿得快不行了，我就到处打听谁家有吃奶的孩子，给人家说点好话，让救救俺孩儿，能寻一口是一口……”

安永先说着说着，眼泪顺着干瘦的脸颊流了下来。安永先擦了擦泪，又对张钦礼说：“上次多亏你在武汉救了我。要不是我不被人打死，也会在外边饿死。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哪！”

张钦礼说：“老乡亲，老乡亲，打断骨头连着筋哪！快说说，家里咋这么难哪？需要咱政府帮助你就尽管说。”

随行的通信员指了指张钦礼，说：“他就是咱县土改工作队的大队长。”

安永先激动地说：“我听你的话从武汉回来后，家里分了地，日子也好过了。可穷人家害不起病啊。我都快急疯了，这日子可咋过呀！”

张钦礼安慰他说：“你可别泄气，咱们一起想办法。有咱共产党、有人民政府，决不会看着你家饿死人的。”

安永先说：“你的话俺信。我不泄气，不泄气。”

张钦礼蹲下身子，仔细看了看小孩。孩子瘦得不成样子。一双小手乱抓，哭声就像小猫叫，好像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张钦礼心里像猫抓一样难受。

晚上，张钦礼回到家，就对妻子说：“唉，今天下乡，在小宋碰到一个人。家里穷得没法。他老婆有病，有个小男孩俩仨月大，没有奶吃，眼看就要饿死啦！咱应该帮帮他。”

刘秀枝说：“我的奶水好。叫他的孩子吃我的奶吧。”

张钦礼高兴地打个立正，说：“秀枝同志，你的觉悟真高，我代表组织给你敬个礼。”

秀枝嗔怪道：“你八成早就给人家许上愿了。”

张钦礼说：“我哪敢呀！现在是新社会，讲究男女平等。不征得你的同意，我哪敢擅自做主。”　　秀枝说：“那你还不赶快去把小孩抱来，救孩子这事耽误不得。”

从此以后，安小鱼（大名安兴才）就由刘秀枝喂养。小鱼特别能吃，眼看着胖了起来。小鱼的母亲患的肺结核是传染病，但刘秀枝也不嫌弃，对她也时常抽空给予照顾。

安永先一家千恩万谢，说张钦礼夫妇是小鱼的救命恩人，非叫安鱼认张钦礼夫妇为干爹干娘。张钦礼夫妇坚决不肯，说，俺俩是党的干部，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村里人也十分感动，对小鱼一家说：“恁家真是遇到活菩萨啦！”

一晃十来年过去了。张钦礼一家搬到了县城，安小鱼也慢慢长大。一天，安小鱼掂着一篮鸡蛋来到县城，找到张钦礼家，一进门就喊：“娘，我来看你了。”

秀枝高兴地说：“来就来呗，还拿啥东西。”

“娘，我不是想让你和俺爹补养补养身子呀！俺爹呢？”

秀枝说：“他经常不着家，在县委办公室嘞。”

小鱼说：“我想俺爹啦，咱去看看他吧。”

两人一起来到县委大院。一见面，小鱼就喊张钦礼“爸爸”。张钦礼摸着小鱼的头，高兴地说：“小鱼，咱公家不兴认干亲，你今后不要叫我爸爸了。”

小鱼说：“那我叫你啥？”

“叫叔叔啊！”

“那好吧。”

小鱼说完，跑到秀枝面前，对着秀枝说：“那俺叫你娘，到啥时候都不改口。”　　秀枝说：“好，好！不改口，你到啥时候都是俺孩儿，我到啥时候都是恁娘。”

一晃，又是多少年。

1989年，张钦礼出狱后，夫妇二人住在开封翠园小区。安小鱼经常背着好吃的前来看望。见二老体弱多病，就叫他的二女儿安平前来照顾他们的生活。这一照顾就是两年多。

张钦礼有病住院，安平想着法子给爷爷做可口的饭菜，蹬着自行车来回送饭。见爷爷打着吊针吃饭不方便，就用勺子一勺一勺喂爷爷吃。不知情的人都以为她是张钦礼的亲孙女。张钦礼也常给她讲革命故事和做人的道理。

后来，安平长大成人，离开了张钦礼夫妇。她逢人就讲：“俺爷爷奶奶最好了，我一辈子也忘不了他们。”说起张钦礼爷爷的故事，她一口气能说很多。她说，“俺钦礼爷爷最勤俭、最高尚，对老百姓最亲。我在翠园照顾俺爷爷时，前来看望他的人很多，最多的是老农民。”

安平最受感动，也是常常给人讲的就是她的钦礼爷爷与一位老农的故事：

一次，一位70来岁的农村老大爷前来看钦礼爷爷，扛来一袋子红薯。两人一见面亲得不得了。爷爷的记忆力特别好，连老大爷家几口人、孩子叫啥都记得清清楚楚。特别是提到治沙治碱，俩人格外激动。

“张书记啊，过去俺村是个盐碱窝，地里白花花的，种啥啥不成。没啥吃，只好登火车轮子，逃荒要饭。光俺家就有两根要饭棍，我这老寒腿就是那时睡路边街头落下的病。”

“后来，你带着俺们修台田、栽树固沙、引黄灌淤，俺村的孬地都变成了好地。我今天带来的红薯，就是俺地里见的。俺村里的人让俺带话了，都说要来看你。”

俺钦礼爷爷笑着对那位老大爷说：“老哥，你替我给乡亲们捎个话，就说我谢谢他们啦。”随后，他又拍了拍老大爷的腿，说，“我这里有一坛子人参泡酒，专治风湿老寒腿。你拿去喝吧。酒喝完以后，再续上酒，接着泡，接着喝。”

睡前，俺爷爷亲自给老农打洗脚水，晚上两人就挤在一张床上，有说不完的话。临走时，俺钦礼爷爷捧出人参泡酒，坚持送给那位农村老大爷。

我知道，这坛酒是爷爷的大女儿爱真姑姑孝敬他的东北人参酒。玻璃坛子装着十来斤酒，中间泡着一根名贵的东北大人参，盖上还包裹着红绸子缎带，看着就十分珍贵。俺钦礼爷爷一直舍不得喝，却毫不犹豫地送给了前来看望他的农村老大爷。

老大爷抱着沉甸甸的人参泡酒，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爷爷一直将老大爷送到汽车站，看着老人坐上车才转身回家。

在安平的记忆中，钦礼爷爷是最节俭的了。她说，俺爷爷的衣服破了，他自己缝。一件衬衣打了好多补丁。衣服瘦了，他沿着腋下一边拆开，加上一溜布条，缝好又继续穿。他喜欢书法、绘画。

没有压纸的镇纸，他就将别人装修房子裁掉的地板砖边捡回来当镇纸用。没有纸，他就买最便宜的草纸，或将旧挂历反过来用。

安平说，俺爷爷的儿女都很孝敬他，经常给他买鱼吃。每次做鱼，爷爷都不让把鱼鳞丢掉，都是让我洗洗熬成鱼鳞冻，说是吃了可以补钙。

爷爷对自己特别刻苦，可对穷人很大方。葡萄架公社王庄村有一个叫锁常的青年，家里穷，上大学交不起学费。俺爷爷一次就支援他800元。可我知道，俺爷爷这时候每月发的生活费才一百多块钱，再多，俺爷爷也没有更多的节余呀！那是他近半年的生活费呀！

晚年的张钦礼还挂心着安小鱼一家的生活情况。一天，张钦礼和老同事刘俊生等来到离县城70里的小宋集，看望安小鱼一家。安小鱼夫妻和女儿一看张钦礼来了，一起扑了过来，一个拉着他的手，一个拉着他的衣角，放声大哭。

安小鱼边哭边问：“爹，你回来了，俺秀枝娘的身体咋样？”

“她还好，不用挂念。”张钦礼答道，瞅了瞅屋里，没见小鱼的妈妈，就问：“你妈妈呢？”

安平哭着说：“爷爷，你来晚了，俺奶奶刚去世。临断气时还不停地念叨着你，‘恁张爷爷，大好人哪！恁张爷爷好……’你能早来三天，还能见俺奶奶一面……我夜里做梦你来了，今天你真的来了……”

张钦礼在安小鱼夫妻和女儿的搀扶下来到安小鱼生母的坟前三鞠躬。刘俊生望着70多岁的张钦礼与百姓亲如一家、情同骨肉的亲情和情景，含泪举起了相机，拍下了那感人的、让人难以忘怀的一幕。

张钦礼在郑州去世，安小鱼一身重孝给张钦礼守灵送终。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