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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光想“好衙门”

作者:田之章  更新时间:2017-09-20 08:54:11  来源:解放军报  责任编辑:石头

  清代的陕甘,与沿海相比,是比较落后的地方。而那时的江苏海盐,则是地道的沿海,相对比较富庶。

  海盐人张文在,强毅慷慨,少年科考不遂,走京师,供职于国史馆。过了若干年,因为勤能,照例应该得到一个实际的职务。过了几年,史馆把他推荐到吏部,但由于主管者阻挠,不得选。当年秋天,他只好捐官,这才得到任用,但被分到边远的甘肃去了。

  得到这个消息,翰林院编修、著名的文学家张惠言,给他写了一篇送行的文章《送张文在分发甘肃序》,说那时的甘肃,地边塞,民穷官贫,“自长吏以下,不能具舆马,士大夫宦者视为畏区”。而张文在以磊落才,大抱负,沉浮十余年之后,才得到一个官职,却被分到这样一个地方。虽志同道合的相知者,也都替他不平,而他本人却处之晏然,并且说:“吾闻甘肃民朴而政简,长官无奔走,宾客无徭役,这正是我乐意去的地方。”大家于是更知文在之贤:他之所以不躁进,是因为他不患贫、有操守。

  张惠言从张文在之所乐,看出一个问题,就是古代那些被称为好官者,不待其莅政治民,观其平素的追求,大概就可以知道了——“有躁进之心,则必有趋势之术;有患贫之心,则必有冒货之渐。”即使是有特达之才、廉耻之心的人,一旦入于势利之途,便如马缰绳套在脖子上而被蒙上了眼睛,只能像推磨那样围着势利转圈圈了,想拔出脚来是很难的。现在各省州县、丞尉,每年由吏部任命的有数百人,其中不乏知名义、识廉耻的人。但观察那些争尺寸之捷、较出入之势的人,未有不热衷于势利者。任命的文书一到,则相互议论:“这个地方好,那个地方不好。”那些到好地方的人就忻忻然,到不好的地方的人就戚戚然。问他们为什么高兴、为什么不高兴,他们的回答不是说民风好坏、能不能出政绩,而是说“在这个地方当官富,在那个地方当官穷”。还没有到任,还没有治民,所热心追求的就是这些,要想让他们成为古代那样的好官,那是不可能的了。

  那时,跟江浙差不多一样富饶的,还有更南的广东地区。屈大均《广东新语》说:“吾粤金山银海,天子南库,自汉唐以来,无人不艳称之。计天下所有之食货,东粤几尽有之。东粤之所有食货,天下未必尽有之也。”所以,每个当官的人都把广东当作“货府”,无论官之大小,一旦被任命到广东,无不欣喜过望。就连他们的亲戚朋友,也都额手相庆。

  而这些做官的人,并不是想着如何为民造福,而是人还未到任,就想着“以攫金为事”。这些以当官发财为目的的人还有一套理由:我如果不这样锱铢求取,则无以应上官之诛求也。于是就形成这样一种状况:上官虎视眈眈地盯着中层官吏,中层官吏鹰视下层官吏。最下层的官吏没有人可剥夺了,就只有一点一点向老百姓搜刮。作者于是乎感叹:“非有圣君贤相,端本澄源,以节俭为之倡率,禁难得之货,明贪墨之刑,则东粤一隅,何以有匹夫匹妇之性命也哉!”

  当官不发财,叫我都不来。这句流传久远的官场顺口溜,把那个时候为官者的嘴脸揭露无遗。

  明代的李充嗣,曾任工部尚书、兵部尚书,皆有政声。何淡在为他作的墓志铭中说:前数十载,我们广东的士大夫多以富为讳,争相表白清廉,以免公议。及我接世务以来,只要听到有人做官了,众必问曰:“好衙门否?”听到有人退休了,众必问曰:“有收拾否?”并且耀金珠、广田宅以骄闾里,世人也都习惯而不以为过也。

  作者感叹:夫势大则用奢,父骄则子汰,卒之颠覆,而后知财为祸梯,亦已晩矣。

  古有冷官热官之说。冷官者,用今天的话说就是“清水衙门”。热官者,就是好衙门、好位置,有油水的地方。做官与发财自古两道,不论是古代还是现在,只要一有冷热之念横于心中,这个官是肯定做不好的。

  “宦海浩浩君身抽,魂安梦稳非赃赇。”有人做官时进了“好衙门”,退休时也有“好收拾”,可惜只因利令智昏、夜行不休,有“好衙门”却没干什么好事情,有“好收拾”却无好下场,最终落了个身败名裂、遗臭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