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起熊：“先觉者”的出发点与前途——《四世同堂》第一部读后感之三

　　读过《四世同堂》第一部，我们能够知道，如果老百姓不从“顺民”文化的浑浑噩噩中彻底抽身出来，那么就只能世世代代地在它所滋养的腐朽中受尽折磨。

　　但是，彻底抽身出来、不做“顺民”，又意味着什么呢?

　　一、大难亲历，能唤醒任何一个顺民

　　内外部的条件，让老百姓的觉醒过程就像逆水行舟。内心固有的“麻醉剂”中，效果最强的一种就是精神胜利法。而外部强加的更是司空见惯，正如书中记载的日寇一次又一次的庆祝陷落大游行，而且不参加就有被找麻烦的风险，让人们(尤其是青年学生们)对亡国感到麻木，以至于不再以此为耻。类似的情况，我们在过去的三年中也是常常见到的。如果被诓骗和强迫已经不再是耻辱，而是所谓为了利国利民的“自愿”行为，那就实在无法可想了。

　　但是，做顺民的必然结果，就是任人宰割——天生善良、淳朴的老百姓，如果没有亲眼看到横飞的血肉，往往在外部强加的、内心固有的各种“麻醉剂”中忽视或遗忘这一点。于是，切身利益不受损，就不会真有改变不公的念头，更不会想到革命。

　　在小说中，遭遇家破人亡大难的钱太太，在泪水流尽后便只剩了仇恨，原本是一个害羞、规矩的家庭主妇，也拥有了一名战士的坚毅果敢。哪怕是最顽固的安分守己派，在挚友、亲人的鲜血面前，也由不得他不改变想法。历史上兴亡中的百姓苦难，光凭文字是很难感受到的。而又往往是受够了苦难，才能明白“要打算好好地活着，非把日本鬼子赶出去不可”!

　　但是，这样的觉醒，代价太大了。“丢掉幻想，准备斗争”，尽管很难，但又是觉醒的必要条件。还是在大难临头之前醒来吧!

　　二、为了解放，先觉者要做的

　　在小说中，日寇的任意屠杀，激起了仇恨与报复心，把一个与世无争的诗人变成了复仇者。但是，就算完成复仇，也不等于完成了解放，而且复仇本身是可能给敌人做嫁衣的。

　　“只有行动能够自救和救人”!

　　醒来以后，就是为了解放的行动。做正事，扬正义，行动本身是自我净化，也是消灭身边的阴暗。

　　为了解放，不怕牺牲。牺牲不仅意味着必要时的丧失生命(如《为人民服务》所写)，更意味着更常见、更普遍的忍耐与放下。在亡国的大背景下，再好心的巡警，在各方面条件的限制下，也不得不在日寇手下工作，一个为了解放的行动者同样也会面对必须吞下这“不得不”的情形。有牺牲精神的英雄的民族，才可能是避免战乱的和平民族。

　　为了解放，永不屈服。不屈服就意味着不泄气，不泄气就意味着不为一时的、迅速的胜利得失而感到或悲或喜。“五分钟的热气能使任何人登时成为英雄，真正的英雄却是无论受多么久，多么大的困苦，而仍旧毫无悔意或灰心的人!”而且，“一位战士，仗虽然打输了，可是并未屈服。只要不屈服，便会复兴。”

　　为了解放，对敌无情。对待阶级敌人，就应当红歌里唱的“像严冬一样残酷无情”。即便只是复仇者，也应该是狠心的，如果看不清这一点而狠不下心，反而是帮助敌人，“敌人比我更狠得多呀!”书中的狗汉奸大赤包也有血肉之心的一面，也会为了自己造成的家破人亡受害者的哭嚎出一些汗——但也仅仅是出一些汗而已，他们并不为做了汉奸、害了人而后悔。不仅不后悔，流汗者为了打麻将舒服，更是要把哭嚎者都杀了才开心。这也就越发证明，鳄鱼的眼泪不值一提，吃人的鳄鱼必须清算!

　　行动起来、不怕牺牲、永不屈服、对敌无情，这就是小说给先觉者的提醒与启示。这还需要建立在“详密的观察与调查”的基础上——只有这样，才可能对真相有所了解。

　　2023年9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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