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密:刘伯坚就义前的三封家书

作者: 孟昭庚 日期: 2015-11-30 20:03:06

  1934年10月,中共中央和中央红军主力撤离中央革命根据地,实行战略转移。时任红5军团政治部主任的刘伯坚,奉命随项英、陈毅一道留在中央苏区坚持敌后斗争,被派往赣南军区任政治部主任。刘伯坚一如既往,精神抖擞地投入新的战斗。为了护送主力红军渡过于都河,刘伯坚没日没夜地到架桥工地指挥架桥和组织各种后勤工作。

  1962年8月1日,叶剑英曾赋诗《建军纪念日怀战烈》五首,其中第一首:“红军抗日事长征,夜渡鄄都溅溅鸣。梁上伯坚来击筑,荆卿豪气渐离情。”这首诗,再现了当年于都河边刘伯坚叮咛相送的动人情景,也表达了叶帅对战友的深切怀念。

  主力红军撤离中央苏区后,国民党军队向各革命根据地腹地发动进攻。苏区斗争越来越艰苦、残酷。

  1935年2月,苏区中央分局、中央政府办事处和赣南省级机关、部队,在仁风山地区陷入重围,形势非常危急。项英、陈毅根据中央来电的指示,立即改变组织方式与斗争方式,实行分路突围。

  3月3日午后,赣南省党政军机关在红6团的掩护下,离开仁风山区开始突围,向赣粤边油山游击根据地转移。部队刚出发,就遇上了倾盆大雨。队伍到达马岭附近时,已是3月4日凌晨3点多钟。拂晓时分,东方刚刚露出曙色,突围战斗便打响了。在敌众我寡的紧要关头,我先头部队如龙似虎,猛打猛冲,迅速越过牛岭、马岭这两道关口。赣南省委书记阮啸仙和刘伯坚带领后续部队紧随其后,在越过牛岭时,却遭到了敌人的重兵包围。敌人蜂拥而上,将这支队伍拦腰切断,在激战中,阮啸仙壮烈牺牲,刘伯坚不幸负伤被俘。

  刘伯坚先被押在驻信丰的国民党广东军阀第1军第1师第1团团部,在拒绝劝降后于3月9日被解往粤军第1军军部大庾(今大余县),囚禁在大庾监狱。期间,曾转监至绥靖公署候审室遭审讯。

  刘伯坚自知必死无疑,他至死都为自己是共产党人而自豪。在狱中,他连续写了几封感人肺腑的家书,谆谆嘱告亲人要继承他毕生为之奋斗的革命事业。

  最早的一封信是1935年3月初被俘不久后发出的,附有绝命词及给孩子们的遗嘱。可惜这份极有价值的革命历史文献没有被保留下来。

  3月16日,刘伯坚再次写信给兄嫂,全文如下:

  凤笙大嫂并转五六诸兄嫂:

  本月初在唐村写寄给你们的信、绝命词及给虎豹熊诸幼儿的遗嘱,由大庾县邮局寄出,不知已否收到?弟不意尚在人间,被押在大庾粤军第一军军部,以后结果怎样尚不可知,弟准备牺牲,生是为中国,死是为中国,一切听之而已。

  现有两事需要告诉你们,请注意!

  一、你们接我前信后必然要悲恸异常,必然要想方法来营救我,这对于我都不须要。你们千万不要去找于先生及邓宝珊兄来营救我,于、邓虽然同我个人的感情虽好,我在国外叔振在沪时还承他们殷殷照顾并关注我不要在革命中犯危险,但我为中国民族争生存争解放与他们走的道路不同。在沪晤面时邓对我表同情,于说我做的事情太早。我为救中国而犯危险遭损害,不须要找他们来营救我帮助我使他们为难。我自己甘心忍受尤其要把这件小事秘密起来,不要在北方张扬,使马二先生(笔者注:这里的“马二先生”是暗指冯玉祥)知道,做些假仁假义来对付我。这对于我丝毫没有好处,而只是对我增加无限的侮辱,丧失革命的人格,至要至嘱(知道的人多了就非常不好)。

  二、熊儿生后一月即寄养福建新泉芷溪黄荫胡家,豹儿今年寄养在往来瑞金、会昌、雩都、赣州这一条河的一支商船上,有一吉安人罗高二十余岁,裁缝出身,携带豹儿。船老板是瑞金武阳围的人叫赖宏达,有五十多岁,撑了几十年的船,人很老实,赣州的商人多半认识他,他的老板娘叫郭贱姑,他的儿子叫赖连章(记不清楚了),媳女叫做梁照娣,他们一家人都很爱豹儿,故我寄交他们抚育,因我无钱只给了几个月的生活费,你们今年以内派人去找着还不致于饿死。

  我为中国革命没有一文钱的私产,把三个幼儿的养育都要累着诸兄嫂,我四川的家听说久已破产又被抄没过,人口死亡殆尽,我已八年不通信了。为着中国民族就为不了家和个人,诸兄嫂明达当能了解,不致说弟这一生穷苦,是没有用处。

  诸儿受高小教育至十八岁后即入工厂作工,非到有自给的能力不要结婚,到三十岁结婚亦不为迟,以免早生子女自累累人。

  叔振仍在闽,已两月余不通信了,祝诸兄嫂近好!

  弟 伯坚

  三月十六于江西大庾

  凤笙大嫂并非是刘伯坚本人的亲嫂子,而是他爱人王叔振的嫂子凤笙女士。

  从这封信可以看到,刘伯坚为了维护党的声誉,希望亲友们不要把他被捕的事告诉原西北军高级将领冯玉祥、邓宝珊以及国民党上层人士于右任等人,更不要找他们来营救,说自己与他们私人感情虽好,但走的是不同的道路,如果去求他们说情,便是“丧失革命的人格”。这集中反映了刘伯坚在原则问题上毫不妥协的性格和在任何情况下都以党和人民的利益为重的崇高品质。

  敌人见刘伯坚没有丝毫的投降之意,终于决定对他下毒手了。临刑前敌人问他还有什么后事要办。刘伯坚说:“有!第一,我要写封家信,交代我的子孙后代要将革命进行到底!第二,我死之后要把我葬在梅关。”

  “为什么要葬在梅关?”

  “葬在梅关站得高望得远,使我死后也能看到革命的烈火到处燃烧!”敌军官摇头叹气道:“刘伯坚这个人,死到临头还这么硬。”

  在生命的最后,刘伯坚镇定自若,写下了临刑前两封动人心魄的家书。他有恐3月16日写的信会丢失,故又将前信中的一些事重写了一遍:

  凤笙大嫂并转五六诸兄嫂:

  弟于三月四日在江西信丰县唐村被粤军俘虏,押解大庾粤军第一军部,三月二十二日要在大庾(被)牺牲了。

  弟在唐村被俘时,就决定一死以殉主义,并为中国民(族)解放流血,曾有遗嘱及绝命词寄给你们,不知收到没有?

  弟为中国革命牺牲毫无遗恨,不久的将来,中国民族必能得到解放,弟的热血不是空流了的。

  虎、豹、熊三幼儿将来的教养,全赖诸兄嫂。豹儿在江西,今年阳历二月间寄养到江西瑞金武阳围的船户赖宏达(四五十岁)老板,他的船经常往来于瑞金、会昌、雩都、赣州之间,他的老板娘名叫郭贱姑,媳妇叫梁照娣,儿子三十岁左右,名叫赖连章(记不清楚了)。另有吉安人罗高,二十四五岁随行,是个裁缝,罗高很忠实很爱豹儿,他无论如何都同豹儿一起,你们在今年内可派人去找,伙食费只能维持四五个月。熊儿生后一月即寄养福建连城属之新泉区芷溪乡黄荫胡家中,黄业中药铺,其弟已为革命牺牲,弟媳名菊满,扶养熊儿,称熊儿为子,爱如己出,因他无子。

  熊豹两儿均请设法收回教养。

  诸幼儿在十八岁前可受学校教育,十八岁后即入工厂作工为工人。他们结婚更不要早,迟至三十岁左右再结婚亦不迟,以免早婚多儿女累,不能成就事业。

  最重要的,诸儿要继续我的志向,为中国民族的解放努力流血,继续我未完成的光荣事业。

  这封信须要给叔振同志一阅,她可能已到沪了。

  我已要求粤军枪毙我后葬在大庾梅关附近。

  此致

  最后的亲爱的敬礼

  弟 刘伯坚

  三月二十日于大庾

  刘伯坚在就义前的最后一封信是给他爱人王叔振的,要求凤笙大嫂转交。

  叔振同志:

  我的绝命书及遗嘱你必能见着,我直寄陕西凤笙及五六诸兄嫂。

  你不要伤心,望你无论如何要为中国革命努力,不要脱离革命战线,并要用尽一切的力量教养虎、豹、熊三幼儿成人,继续我的光荣的事业。

  我葬在大庾梅关附近。

  十二时快到了,就要上杀场,不能再写了,致以最后革命的敬礼。

  刘伯坚

  三月二十日于大庾

  刘伯坚自1927年与王叔振结婚后,由于革命工作需要,他们夫妻聚少离多。但无论走到哪里,他都习惯给爱人写家书。可在刘伯坚被俘之前这段时间,由于形势紧张,工作繁忙,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和王叔振通信了。他这最后一封家书,一方面鼓励妻子继续坚持革命,另一方面希望妻子能够将三个孩子抚养成人。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在他写这封信之前,王叔振已先他一步在闽西游击区光荣牺牲了。

  3月21日,刘伯坚在江西省大庾县金莲山上被敌人杀害,时年40岁。

  刘伯坚在大庾监狱和绥署候审室被关押了12天。在这短短的12天铁窗生活中,他和敌人进行了英勇顽强的斗争并给我们留下了气吞山河、光照日月的珍贵遗墨。这些家书文笔流畅,字迹潇洒,充分体现了一个共产党人临危不惧、视死如归的高风亮节。正如老将军宋任穷所说的:“刘伯坚这个人真了不起,快要上杀场了,还是那样镇定自若的写家书,信上的字迹和笔画,跟平时工作时的字迹和笔画一模一样,一点没有变。”

  西安事变时,凤笙大嫂将刘伯坚的长子刘虎生与这些遗墨一并送交周恩来。周恩来对刘伯坚一直缅怀不忘。上世纪60年代周恩来在中国革命历史博物馆向外宾介绍这些遗墨时,曾动情地说:“这些遗作,是我们党在战争年代里流血牺牲的烈士给他的亲人的最完整的遗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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