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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子:队长的女儿——在下放插队的日子里

作者:平子 发布时间:2016-12-24 10:36:49 来源:民族复兴网 字体: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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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队长的女儿

  【说明:此文献给我在农村时光最要好的朋友邓素兰。她是我内心深处最为尊敬的和高尚的朋友。我们至今偶然往来,虽然不能做到无话不说,但只要有机会,她就会把心掏给我……】

  邓素兰是生产队长的大女儿,与我同年,也与我的关系最好。

  她头发细黄,皮肤黑黑,小眼睛细眯眯的,而且鼻梁不高,笑起来嘴巴有些“阔”,浅浅的一个小酒窝,一副老实憨厚的农村姑娘模样。平时几乎听不见她大声说话,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也没多话。每次见到她,不是忙生产队的公活,就是在自家地里浇菜,即便不干重活的时候,也在昏暗的光线下纳鞋底,没一刻功夫不在干活。

  她是文盲,没有上过一天学,下面还有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大弟弟上中学,最小的弟弟躺在母亲怀里吃奶,而父亲要管理整个生产队,没工夫在自留地里干活,于是十五岁的她和母亲就成为家里的主要劳动力。但是他父亲老是要让他母亲怀孕,只要母亲一怀孕,她便成了家里唯一的“顶梁柱”。

  当时国家“计划生育政策”没有出台,农村人孩子生得越多、年底分到的口粮就越多、家里的劳动力也就越多。虽然新社会男女同工同酬,但每户人家还是更喜欢生男孩,因为男孩子没几年就会成为壮劳力;当然生女孩子也不错,也是劳动力,而且在出嫁之前娘家还能小赚一笔。所以家家户户都在拼命生孩子。当时的农村妇女,很多都是婆婆和儿媳妇同时在一起“坐月子”。

  我们回城后,邓素兰五十多岁父亲居然又给家里增添了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这个与我同为“青少年”的姑娘,始终在承担着养活弟弟妹妹的经济责任。

  我喜欢邓素兰,是因为她很特别。每次和我在一起,都是她自学识字的时候,不停地问我这个字怎么写?那个字怎么读?哪怕是放下扁担让人用锹“上河泥”的那短短几分钟时间,她也要用手指在扁担上不停地画字,还叫我看她“写得对不对?”但真正的扫盲课,她却没时间来上,因为家里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忙都忙不过来。

  我看她如此渴望识字,也才只有15岁的年龄,就要求生产队长看在我的“面子”上,放她去上学。

  队长的样子很难受,叹口气:“我也想啊,但家里的活谁干呢?工分谁挣呢?我总不能也成透支户吧?”邓素兰却笑着阻拦我替她讲话,轻轻地说:“没用的,大弟弟已经上中学了,大妹妹今年也要上小学。我只希望下面的弟弟妹妹们都能识字,不要像我这样就好。”

  邓素兰的婚姻大事是在她刚出生时候就定下的“娃娃亲”。男方是县城里的人,当时还在上高中,毕业后很可能会分配到工厂当工人,成为有工作的人。未来的公公婆婆也都是县里的基层干部,是生产队长的故交。男方这样的家境条件,让邓素兰非常珍惜这场包办婚姻,因为结婚后她就不用这么辛苦,可以住进城里,成为没有户口的城里人了。

  每到春节,男方孩子会来到我们乡下来送彩礼,平时邓素兰也会带上礼物到城里的“婆家”住几天,虽然不好意思和未婚夫说话,但偷偷地看上一眼,心里也是很甜的。她告诉我,一定要学会识字,不能让对方“看不起”她。

  没想到有一天,厄运居然降临到这个勤劳善良的姑娘头上。

  邓素兰突然生了一种怪病: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手臂失去了力气,就连“纳鞋底”这样的轻活都干不动了,只能在家烧烧饭,完全成了废人。

  这个奇怪的病,去省城大医院看了好几回,既查不出原因,也没有任何好转。医生估计:可能是小时候干重体力活太早,现在心理上出现了问题,属于“癔病”之类。但是对于这个解释,无论是她父母、还是生产队其他人都不相信,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绝对不会没病装病。

  几年后,我随父母回到了省城,邓素兰突然有一天上门来找我,因为未婚夫要毁约,她不愿意。

  我看她的样子十分痛苦,就劝:“算了,强扭的瓜不甜,如果男方不爱你,强求有什么意思?你年纪还轻,正好乘机自由恋爱去。”

  她却说:“那不行,我已经二十岁了,又失去了劳动力,在农村就已经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我不能轻饶了这个负心汉。”

  她这时说话痛苦全无,声音不大却透着平静和坚定,我这才发现,她本就是个主意很大的人,既不需要别人劝,也没有人能够说服她,肯定已经想好怎么办了。

  我的估计没错,她接下来就告诉我:准备一个人亲自上门去讨要经济赔偿,因为父母都不好意思做这件事情。

  这样的勇敢我真是闻所未闻。因为我了解农村姑娘,都比较害羞,从来不肯抛头露面,面对生人连一句话都不敢说,更何况还不识字。

  接下来的事情都是我听说的。

  邓素兰自己去县城交涉,虽然解除了婚姻,却讨回了一笔不少的赔偿金,然后用这笔钱买了一架缝纫机,就在家里开起了裁缝店……

  当我和她再次见面的时候,已经是二十多年以后了。

  邓素兰好像人没变老,还是皮肤黑黑的,眼睛细眯眯的,一笑起来憨憨的,嘴挺“阔”。尽管她还是乡下妇女的样子,但却春光满面、精神焕发,带着耳环、穿着制服套裙、高跟鞋,一副城里人时髦的打扮。

  她和当镇长助理的丈夫一起热情接待我们,说话声音虽小,却十分坚定,不容商量,不难看出现在一家子的大小事情都由她做主。当队长的父亲、贤惠温柔的母亲,以及一大帮弟弟、妹妹们都对她言听计从、非常尊重。

  丈夫是通过别人介绍认识的,夫妻恩爱,已经有了两女一男,而且子女们都读完了大学,在大城市工作、成家,也都有了自己的孩子。邓素兰早就离开生产队,搬到县城里住着,不仅买了商品房,还买了两辆大卡车,雇人搞运输,自己跑业务,一个人的年收入就达到二十多万元,比丈夫的工资高多了,真不是一般地能干啊!

  问起当年的婚姻,她一笑一个酒窝:“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谈了。”说话口气还是那么朴实平静,让人以为她还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村妇女。

  我很奇怪,她没上过学,不识几个字,做生意怎么跟人家签合同?她不好意思地告诉我,自己现在也能写上几个字,马马虎虎过得去。

  我知道她还是习惯这样讲话,话里的“水分”就是个“负数”。

  这位农村生产队长的女儿就是用“特殊材料”制成的,不仅有一颗中国农村劳动妇女善良、无私、朴实、智慧、坚韧、不惧吃苦的心,而且很清楚自己的人生究竟要的是什么……

  2012-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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