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小龄童：孙悟空是我一生的珠穆朗玛峰

一家三口　　

1957年周恩来总理与小六龄童、六龄童合影

　　答题者：六小龄童(章金莱)

　　提问者：刘雅麒

　　时间：2015年5月21日

　　简介

　　六小龄童：本名章金莱，1959年4月12日出生于上海，祖籍浙江绍兴。中央电视台国家一级演员、中国人民大学荣誉教授、中国西游文化研究会副会长，曾获加拿大“杰出华人艺术家”称号。2015年2月16日成为中国内地演艺界走上牛津大学讲坛讲演的第一人，获文化部、中国艺术家协会等颁发的“德艺双馨终身成就奖”。

　　缘由

　　1986年版的《西游记》相信每个中国观众都不陌生。这部电视剧多年来在国内重播3000多次，观看人数达到60亿人次，相当于每人都差不多看了3遍。六小龄童饰演的孙悟空更是被视为最经典、最传神的荧屏美猴王形象。今年4月15日，中美合拍3D版西游记题材电影《敢问路在何方》在京发布，六小龄童将再次担任孙悟空的扮演者，兼任影片的艺术顾问。六小龄童33年前就有“把《西游记》搬上大银幕”的梦想，这次他终于让自己多年夙愿成为现实。

　　1 多年后再演孙悟空，你的信心来源于哪里?

　　你需要面临哪些挑战?

　　《西游记》是我们中国的国粹，绝对不能让名著被恶搞、胡乱改编所糟蹋。要想让3D《西游记》走向世界, 一定要在不违背西游文化精髓，不改变孙悟空正义、智慧形象的前提下，对故事和结构进行国际化处理。编剧、导演和主演基本都是中国人，同时会邀请美国编剧、监制参与制作。

　　我需要面临的最大的挑战并不是来自容貌的改变和体力的衰退，而来自艺术和商业该如何结合。演员方面会邀约美国、法国、英国、印度、尼泊尔、韩国、日本、泰国、越南等演员出演适合他们自身气质和表演的艺术形象，比如韩国演员，如果长得帅，大家喜欢，来演二郎神也是可以的。这些都是为了更好地传播《西游记》。

　　我们坚持“艺”在先，“技”在后，技术为艺术服务，不能喧宾夺主。以前中美合拍电影，中国的演员都是“打酱油”，但这一次是我们中国的小说、中国的外景、中国的主演，所以通过这样的格局确立我们的主导地位。同时，我们要利用美方在发行和高科技方面的优势，两相结合把我们优秀文化传播到全世界。

　　2 你认为西游文化的精髓是?

　　我觉得《西游记》是最能沟通人类情感的，就像我跟外国朋友讲的，读懂了《西游记》就读懂了中国;了解了孙悟空，就了解了中国人。

　　(问：这个形象什么地方最打动你?)

　　孙悟空被压在山下500个春夏秋冬，历经风风雨雨，困难大不大?他没有想到死。孙悟空在五行山被压的时间是500年，我实拍的时候是一天。戏中我吃的雪是泡沫，脸上都是泥和草根，那儿没有水，地上撒了马尿往脸上糊。我说那时候孙悟空和我是融在一起的。当时我给自己总结了12个字：总结过去，正视现在，设计未来。你一定要有自己的理想。

　　2008年“六一”我参加《同一首歌》六一特别节目录制，与来自汶川地震灾区的孩子们见面，一个女孩子告诉我，地震时他们被压在废墟下很多天都没有死，因为大家一致认为六小龄童叔叔演的孙悟空被压在五行山下500年都没有死，所以他们也能活下来。

　　3 你认为支撑你坚持17年拍摄完《西游记》的力量源自哪里?

　　上世纪60年代有一部彩色戏曲影片叫做《孙悟空三打白骨精》，其中的孙悟空扮演者是我的父亲六龄童，因为他是从6岁开始学艺的。我的二哥叫小六龄童，他在电影《孙悟空三打白骨精》里面扮演小传令猴。1957年12月14日，绍剧《大闹天宫》在上海中苏友好大厦演出后，周恩来总理上台接见了父亲，并怀抱扮演小罗猴的小六龄童合影留念，留下了极其珍贵的一瞬。后来有一部八集的电视剧——中央电视台、中国儿童电影制片厂、华华集团等单位合拍的《猴娃》，我在剧中扮演我的父亲六龄童，其中讲述了二哥小六龄童短短16年的人生。二哥是得白血病去世的。临终时，他曾对我说：“我就要死了。”

　　我问：“死是什么意思?”

　　二哥说：“死就是你再也见不到我了。”

　　我问：“那要怎么样才能再见到你。”

　　二哥说：“如果你演成了孙悟空，你就能见到我了。”

　　正是那句话指引了我人生的方向，才有了我今天的成就。每当我感到沮丧的时候，总会想起我的二哥，想起那些病房中的日子，总会感觉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推动着我继续前进。

　　4 从拍摄完《西游记》到现在，这段时间你做过的最有意义的事情是?

　　拍完《西游记》后大红大紫的时候有一点飘飘然，一个观众的话影响了我很长时间，他在信中说：“当你完成了《西游记》，这才是你真正人生八十一难的开始。”然后我便开始致力于西游文化的宣传。

　　2000年前后大量关于“大学生偏爱戏说恶搞《西游记》的影视作品”的媒体报道让我受到震动。于是，我开始到全球的大中小学、幼儿园讲中国传统戏曲艺术的美、西游文化的精髓，到目前为止已走进了300多所中小学及北京大学、清华大学、伦敦大学、泰国崇圣大学、越南河内文化大学等国内外200多所大学，与广大学子分享“苦练七十二变，笑对八十一难”的人生体验。

　　我一直希望建成西游记的主题公园，我推了十几年，一直到2014年8月1日，在吴承恩的故乡江苏淮安开始斥资近30亿元兴建完全展示东方元素的西游乐园，我出任唯一的形象大使，淮安市委书记姚晓东为我颁发了聘书，明年猴年会与海内外广大游客见面。

　　2014年11月我应英国杜莎夫人蜡像馆邀请出访英国，到蜡像馆本部为制作孙悟空蜡像做数据测量。量身中收集了多达370个数据，历时四个多小时创下杜莎之最。今年4月29日，根据我塑造的孙悟空蜡像入驻北京杜莎夫人蜡像馆，这是在杜莎夫人蜡像馆近200年的历史上第一次入驻的中国神话人物。

　　5 你的爱情观是什么?

　　我和我的夫人于虹相识于《西游记》剧组，她在剧组做场记，客串了《天竺收玉兔》中的王后一角，1988年《西游记》前25集拍完之后，我俩自然而然地谈到了结婚，有人说我是“西天取经”的最大赢家，不仅取到了真经，也娶到了媳妇。我们结婚的日子并不是特意选取，而是根据我们的约定：我获奖的那一天，就是我们的婚期。

　　1988年6月12日，第六届大众电视金鹰奖举行颁奖仪式，我荣获大众电视金鹰奖最佳男主角奖。但很不凑巧，那天我正在随中央电视台《西游记》艺术团去新加坡演出。最后我和于虹商量决定，新加坡的演出照样参加，婚期则依然不改，唯一更改的是：婚礼不举办任何仪式。新婚之夜，我在新加坡，于虹在北京，我们在两地，虽然不能够见面，但是我们通了国际长途电话表达各自的心情，所以并没有感到遗憾。

　　到现在我们床头的墙上都没有结婚照，也没有补办婚礼，更没有给她买过钻戒，每年的情人节都没有给她买过花。经常有朋友开玩笑地问我们婚礼打算拖到什么时候才办?我说也许到六十岁或金婚的时候我们会象征性地举办个仪式请朋友们来参加。于虹对这些都不是很在意，一心一意踏踏实实地和我过日子，她并不是因为我当时多么出名才嫁给我。

　　1988年到1991年，我几乎没有任何新的作品，我不知道自己将往哪里走，是于虹伴我度过了最为迷茫最为焦虑不安的日子。一直到了1992年，我开始拍电影《过年》。

　　结婚以后我由于工作关系经常要出差，有时一个月有28天在外面，于虹独自一人在家中操持家务、照顾老人、抚养孩子，但我们的感情非常稳定，虽然我可能有这样那样的不足，但在她的心目中，我还是最完美的男人。我认为这得益于我们比较特殊的相识过程：我们相处的时间比较长，彼此了解，不属于一见钟情。这可能对我们成立家庭后的相互适应有帮助。

　　对于我们的婚姻，我总结了一句话：“如果我是一个风筝，她就是放风筝的人，有时候她手松一些，你就往高处飞，有时候她就会把线收回来。我觉得只有这样，才能把我们两个人的感情永久地、牢牢地连在一起。”

　　6 你对女儿有怎样的期望和要求?

　　希望她以后从事演艺事业吗?

　　我女儿妞妞小时候总是认为自己的爸爸就是孙悟空，她是孙悟空的女儿。她喜欢影视歌艺，但不是很热衷戏曲，吹拉弹唱都会，最专业的是长笛。我一直是顺其自然，不强求她一定从事演艺事业。现在她在加拿大上学，住在加拿大当地人的家中，交流都要说英语，她的口语很流利，这使我们感到很欣慰。再过一两年，妞妞将结束在加拿大的学业，回国她正好可以助我一臂之力，帮我做好《西游记》题材图书的英文版。

　　7 你怎样看待名和利?

　　一无所有的时候坚持，该有的全有的时候淡定。

　　8 什么时候你感到幸福快乐?

　　当我在各个场合问在场的观众，我主演的电视剧《西游记》一集都没有看过的请举手，却没有一个人举手时是我感到最幸福快乐的。

　　9 生命中你最感激的是什么?

　　杨洁导演是我的恩师，没有杨洁导演就不可能有今天的六小龄童，观众们也不可能看到我扮演的荧屏美猴王。在我的心目中她与我父母的地位是一样的。记得当初杨洁导演千里迢迢把我从绍兴选入《西游记》剧组的时候，母亲对杨导说：“你就把金莱当自己的孩子。”在拍戏过程中杨导要求非常严格。从我没有抓住孙悟空的魂到逐渐找到感觉大概经历了两三个月的时间，感谢杨导把《除妖乌鸡国》重新拍摄，弥补了第一次拍摄时的遗憾。现在我在国内外任何地方表演、讲演受到大家的关注与支持，这都要感谢杨洁导演给我创造的机遇。

　　2005年10月份我与阚卫平导演在淮安第一次见面，他当时正为创作全球首部立体电视剧《吴承恩与西游记》与制片人许明哲、总策划邹为瑞在淮安考察，我们见面后经过沟通，达成共识，力争打造一部代表当今中国电视剧水准的富有传奇色彩的戏，弘扬西游文化，振兴猴王精神，把吴承恩的一生搬上荧屏，告诉大家他为什么要写《西游记》，如何写成的。

　　在过去的十几年，当我想演吴承恩的时候，很多人包括一些导演都希望我只演孙悟空，对我扮演吴承恩提出质疑，阚卫平导演在眼含热泪参观过淮安的美猴王世家艺术馆后，激动地说：“一个演员能够出演吴承恩笔下的孙悟空，这么多年来对作者怀有这样一种深深的情感，让我非常感动，如果《吴承恩与西游记》不是章老师来出演这个角色，我还不一定有这样的激情来拍这个戏。”从这一点来说，阚导可以看作是我一生艺术道路上的难得的知己。在阚卫平导演的努力下这部戏于2007年6月26日正式开机拍摄，今年将会播出。

　　10 你通常怎么排解压力?

　　对一些解决不了的特殊问题先不去想它，我会用自己的业余爱好来排解。我的爱好是收藏，只要是跟孙悟空、《西游记》相关的所有物品，我都会收入囊中。

　　周末我和夫人肯定是在潘家园，星期四在报国寺，星期五在程田古玩城。除非我在外地，只要有时间，我肯定在那些地方，雷打不动。即便是去外地做讲演或者拍戏，我也总要找时间去当地的古玩市场看一看。我的藏品各式各样，铜器、铁器、瓷雕、木雕、陶器……还有各个时期各种版本的《西游记》，大大小小几万件吧，已经以“收藏各类西游记藏品数量之最”而载入世界吉尼斯纪录。如今，我收藏的很多艺术品早已价值连城，但从来没有拿去拍卖或出售的打算，多数捐献给了淮安美猴王世家纪念馆、上海六小龄童艺术馆。近期在陕西铜川玉华山玄奘法师译经、圆寂的圣地“玄奘纪念馆”筹备已久的“六小龄童艺术馆”即将面向海内外游客开放，馆内所有珍品，都由我无偿提供，分文不取。

　　11 你怎么平衡工作和生活的比重?

　　作为演员的工作性质很特殊，不像上班族那样一天只工作几个小时，而是大部分时间在工作，家里人也很理解、支持，忙完后再抓紧时间休息。

　　12 你最喜欢自己的什么品质?

　　坚毅执著，一生追求做好、做精、做成一件事。

　　13 你喜欢的健身方式?

　　我随时随地在练功。接受采访时我一直坐得很直，我脚尖是踮着的，这样小腿肌肉都是绷着的，平时坐地铁我也这样练。

　　14 现在的自己会对20年前的自己说什么?

　　20年后的自己会对现在的自己说什么?

　　20年前觉得自己特有能耐，要做的事情多了去了。20年后明白一个道理，一个人一辈子做好一件事就非常了不起了。你看玄奘大师，一辈子就是取经译经。其实我年轻的时候也天天憋着超越啊、颠覆啊什么的，多爬几个山头，再往回看，越来越清楚孙悟空绝对是我演艺生涯中的珠穆朗玛峰。

　　15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你最希望改变什么?

　　希望二哥小六龄童还健在，我们一起合作3D电影《真假美猴王》。

　　16 未来十年的计划和对自己的期望?

　　《西游记》的电影可能要拍20多部，如果身体条件允许我会一直拍到80岁。退休以后我会与夫人一起去淮安，到吴承恩纪念馆看门养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