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铭：眼看女儿遍体鳞伤

 

　　“眼看女儿遍体鳞伤!”

　　这是旧社会一位母亲深夜探牢，看望女儿，见到女儿遭受恶霸地主毒打、并将于天亮后处死时的一句话。接下来一句是“好似钢刀割娘的心肠”。

　　这个掌故出自革命经典歌剧电影《洪湖赤卫队》，女儿叫韩英。

　　赵子惠是电视剧《最好的安排》女主角，是现代时髦女青年，美丽聪明、光彩照人。尽管家境寒微，母亲早亡，她仍然以顽强的毅力考上研究生，完成了走向成功的关键一步；毕业后，又以优异成绩被一家世界500强企业录用。按照主流社会标准和资本逻辑，无论怎么看她都应是白领精英，属于成功人士。她完全遵照主流社会价值和逻辑，为自己做了雄心勃勃的成功“路线图”：三年后从公司基层上调到该公司总部，出国去巴黎工作!为达此目的，她做得尽心尽力、情真意切、死心塌地、无怨无悔、义无反顾、谨小慎微。她愿意忍受其直接上司闫若舟(项目经理)的感情纠缠而不积极反抗，愿意忍受冷酷无情的总经现吕倩无端刁难、羞辱。为了挽回一个失败项目，洗去“莫须有”的罪名，她到跑马场去见客户，到客户家门口整夜等候……，她甚至拒绝恋爱!愿意替项目经理闫若舟背黑锅!已经有些不择手段地自虐了。

　　无尽无休的挫折、羞辱、刁难面前，她挣扎、她痛苦、她绝望!唯独放弃反抗，甚至拒绝别人替她反抗。如此代价、如此付出，她最终得到什么了?她得到的是：开除!这个让她无法面对、无法接受、沉重得不能再沉重的打击!一个对她的理想、追求的毁灭性打击!

　　正当她的事业——姑且称作事业吧——遭受毁灭性打击、成功无望甚至生活也面临困难时，她的奶奶看到了她，了解了她的窘境。

　　我不知道，这位奶奶会不会感到“好似钢刀割娘的心肠”。

　　资本，它只追求利润。它一面制造失业，一面以提供就业机会为名，招徕人心，换取虚伪的合法性。为了利润，资本必然要残忍地压榨、奴役员工。这个奴役是社会性的，是无形的，无处不在的，是无可逃避的，是连哄带骗、软硬兼施的。赵子惠心甘情愿、死心塌地、如痴如醉地拥抱着资本给她开出的成功秘籍，对资本逻辑的欺诈性、虚伪性、压榨性几乎没有一丝怀疑、反抗。她真诚地认为，资本会给她成功。然后，现实是惨酷的，资本开除了她，把她像蚂蚁一样踩死了。

　　现实如此惨酷，却仍然没让遍体鳞伤的赵子惠觉悟。

　　“曲终奏雅”，这种艺术规律，当前文人艺人们无师自通，用起来也得心应手。创作人员违情悖理地为赵子惠设计了美好的故事结尾：项目经理闫若舟居然良心发现，主动向调查人员承认了自己贪腐行为，替赵卸下了“黑锅”。曾经对赵极尽刁难、虐待之能事的地区总经理吕倩居然会帮助赵完成自己的意愿，向总部推荐其到巴黎工作。最后，赵子惠居然如愿以偿，调到巴黎工作。

　　如果不是主创人员设置了“赵子惠患上脑瘤”这种蛇足情节，那么，赵子惠的这个雄心，在资本主导的世界里，居然真的能成为现实，结果皆大欢喜。

　　但，巴黎就没有刁难、羞辱、黑锅?公司总部高管们就那么善良、正直、干净?我不信。

　　钱理群老师说，中国的大学所培养的都是“绝对的、精致的利己主义者”。我相信，钱教授应该是发现了所谓现代教育、素质教育的本质。不独中国大学然，恐怕外国大学亦然;不独现代大学然，恐怕古代太学、书院亦然!

　　需要进一步提醒的是，培养“绝对的、精致的利己主义者”这口黑锅，全让大学来背恐怕也有些冤枉!大学，顶多是培养利己主义者的一个环节、帮凶，或许是个并不太重要的环节、帮凶。那些没有上过大学的人，难道就不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如果他们不是利己主义者，那么，资本淫威之下，他们怎么生存?恐怕是资本主导的整个社会共同努力，或潜移默化、不着痕迹、不露声色，“悄悄地进村，开枪地不要”;或处心积虑、搅尽脑汁、刻意误导、软硬兼施，俘虏了青年人，把他们都培养成了“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再进一步说：恐怕这个资本社会包括大学这些或许并不重要的帮凶，所培养的也不止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更是麻木不仁、愚昧无知、甘作奴才的“可怜虫”!

　　赵子惠，就是可怜虫的典型，生活中数见不鲜。

　　前几天，一位老共产党员“家中开宴会，招待XX人”，相信这位革命前辈也有“眼看女儿遍体鳞伤”之痛。这几个年青人的出现，让人眼前一亮。“高天滚滚寒流急，大地微微暖风吹。”终于有人挣脱了资本枷锁，走上了正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