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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立金:毛岸英在抗美援朝战场(六)

作者:武立金 发布时间:2017-02-22 10:45:59 来源:民族复兴网 字体: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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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防止敌特的渗透和破坏,确保志愿军总部的安全,保卫部门对大榆洞附近的村庄和老百姓进行了摸底排查,发现朴真真是一个值得尊重和信赖的朝鲜妇女。据了解,她的一家都是革命者,早在抗日战争年代,这位阿妈妮就跟随父亲在中国东北参加金日成领导的抗日游击队,她的丈夫在游击队里做交通工作,负责与中国同志联系。

  一次,日本鬼子围住了他们落脚的村子,为了把鬼子引开,解救一位负伤的抗联干部,朴真真的丈夫一边往村外跑一边开枪射击,同时大声呼喊:“小鬼子,我在这里,有种的你们就过来!”他且战且退,把敌人引到江边,不幸中弹倒下,献出了宝贵的生命!抗战胜利朝鲜光复后,朴真真带着孩子回到了家乡,过上了和平安定的生活。

  谁知好景不长,美帝国主义又在朝鲜半岛挑起了战火,阿妈妮的儿子、媳妇、女儿、孙子像中国的杨家将一样都参加了人民军,投入到反侵略战争中。不久,儿子和女儿在战斗中牺牲了,媳妇和孙子也失去了联系。为了报仇雪恨,朴真真带着小孙女参加了阿妈妮担架队。志愿军过江时,她主动出来担任向导,组织当地的阿妈妮维护治安,帮助志愿军做了很多工作。

  志愿军总部在大榆洞安营扎寨后,彭德怀对毛岸英说:“岸英,我军的士气很高涨,和人民军也协调过了,我看还要和大榆洞周围的老百姓处好关系。语言不通,做群众工作有一定困难,但可以用挑水、扫地等实际行动去沟通,热烈的感情是可以溶化语言障碍的!”

  彭德怀往山下看了一眼,接着说:“麦克阿瑟与人民为敌,永远是孤立无援的,就是拉上天罗地网也挡不住中朝军队的进攻,我们会绕到他的背后捅他几刀子。不管是千军万马,还是一个小分队,都须臾离不开老百姓的支持。你们要多到山下走走,矿洞并不太平,夜间信号弹满天飞,要想抓特务,老百姓不伸手,凭咱们的保卫人员又能抓住几个?”

  毛岸英和保卫人员按照彭德怀的指示,深入到周围的朝鲜群众之中。他们首先来到被松柏掩映的东林里,发现沿山沟一侧有不少住户,大多是靠山吃山的矿工家庭。然而村里竟然没有一座完好的房子,也不见一个村民,惟有断墙残壁在北风中簌簌发抖,像一个衣衫褴褛的驼背老妪在抽泣。他们甚感诧异地往前走着,忽然发现山坡下孤零零矗立着一座茅草屋,四面泥墙被硝烟熏得黑乎乎的,搞不清这个房子被炸倒后又重新翻盖了几次。
走近大门时没听到一点动静,只是从破窗洞露出一个小孩的脑袋,眨着惊恐的眼睛看着毛岸英。紧接着,毛岸英听见东房山有响声,走过去一看,原来是一位阿妈妮在干活。只见她手里拿着一根绳子,正在吃力地从井里往外捞石头。

  阿妈妮看到毛岸英,用一口地道的东北话打招呼:“哦,是你呀,志愿军同志!”

  毛岸英认出这位朝鲜妇女是曾经给他水喝的朴真真,赶忙说:“阿妈妮,您好!”

  朴真真扔下绳子,向小孩大声喊道:“小龙女,来客人了,快把水葫芦抱来。”

  那个叫小龙女的孩子很听话,马上从屋里抱出一个罩着棉布套的水葫芦。朴真真把水葫芦递给毛岸英:“志愿军同志,喝吧,这是热水!”

  “谢谢阿妈妮!”

  朴真真突然问毛岸英:“上次匆忙见你一面,还不知你的尊姓大名呢?”

  “阿妈妮,您就叫我志愿军吧!”毛岸英笑着回答。

  “那以后我就叫您志叔叔,好吗?”小女孩一蹦一跳地说。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呀?”毛岸英问。

  “我叫小龙女!”

  “小龙女,小龙……”毛岸英心头猝然一颤。这孩子留着像男孩一样的短头发,两只眼睛又大又亮,多像岸龙啊!毛岸英一下子又想起自己的小弟毛岸龙来了。

  毛岸英捧起水葫芦猛地连呷几口水,才算把刚才波动的心绪压了回去。他问小姑娘:“小龙女,你几岁了?”

  “五岁。”

  “五岁了,真乖。”毛岸英转过身来问朴真真,“阿妈妮,您老今年高寿?”

  “五十整了,一九〇一年生。”

  毛岸英又是一惊,朴真真和母亲杨开慧正巧同岁,她和妈妈一样都穿着白衣服。在毛岸英残存的幼年记忆里,洁白就是妈妈的化身。他知道,在战争岁月里,父亲的心灵深处也常常受到白色物体的冲激,因此,白云、白雪、白霜、白雾这些景物在他的词章里反复出现。

  毛岸英刹住飞奔的思绪,抬起头来问:“阿妈妮,您在忙什么呢?”

  “上次听说美国鬼子要打进村来,我们用石头把水井填死了,不能给鬼子一口水喝,渴死这些畜牲。”朴真真指着水井说,“现在我们的亲人志愿军来了,家家户户都又把井里的石头捞出来,我们要给亲人送水呀!”

  “好,谢谢阿妈妮!”毛岸英把袖子一卷,就跳进井里帮助朴真真捞石头。

  朴真真自打见过毛岸英,就感到他威武中透着一种儒雅之气,是典型的中国美男子。看得出,志愿军都是百里挑一的好青年,他们都怀着菩萨一般善良的心,英雄一般坚强的胆。毛岸英帮助她干活,又那么喜欢她的小孙女,她就格外喜欢上毛岸英了,一看到毛岸英脸上就乐得像盛开的菊花,几天不见心里就想得慌。

  敌机轰炸时,朴真真经常跑进林子去找毛岸英,见毛岸英披着大衣还在手不释卷地读书,就大声喊:“东木(同志),米国扁机(美国飞机)!”拉着毛岸英就往自家的防空洞跑。她在防空洞里放一个黄泥小火盆,烧得暖乎乎的,有时还给毛岸英和小龙女烤土豆吃。

  朴真真心灵手巧,很有艺术才华。她把当年在长白山参加抗日活动时亲手在桦树皮上绘制的宣传画拿出来给毛岸英看,画的大都是朝中两国抗日战士奋勇杀敌和日本鬼子残害朝中两国妇女儿童的题材。毛岸英非常喜欢这些用特殊材料制作的内容特殊的艺术品,总是爱不释手,赞不绝口。

  平时相处,朴真真经常给毛岸英讲抗日斗争故事,讲她个人的革命经历。她讲到有一次被伪军抓去,打得她遍体鳞伤,白衣服被血染红了。但她始终咬紧牙关,宁死不屈,保持了革命者应有的气节。听到这些,毛岸英握住朴真真的手,泪流满面地哭道:“妈妈,妈妈……”他的脑海里又浮现出当年和妈妈坐牢的情景。

  早年失去母爱的毛岸英虽然身在异国战场,却饱受朴真真慈母般的温暖,就好像又回到妈妈身边一样。朴真真也把毛岸英当作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疼爱,经常嘘寒问暖,问长问短。当朴真真问到他的爱人时,毛岸英说:“我入朝时她还在医院治病呢,不然她也会和我一块来打美国鬼子的。”

  “你真好!你年纪轻轻的就远离家门,跑到几千里外的朝鲜打仗,你的父母放心吗?”

  “我爸爸非常支持我来朝鲜,他说朝鲜是我们的邻居,中国和朝鲜是嘴唇和牙齿的关系,合则两利,分则两伤,现在邻居被人欺负了,我们理应出兵援助。他要我打仗时冲锋在前,撤退在后,还对我说不打败美国鬼子不要回家!”

  “你爸爸真了不起,肯定是一位受到尊敬的老人。等赶走了美国鬼子,我要带上高丽参去看望你爸爸,向他老人家表示感谢,祝愿他健康长寿!”

  “谢谢阿妈妮!”

  “你妈妈身体好吗?”

  “我妈妈被敌人杀害了!她死得很早,牺牲时也就是我这个年龄,才二十九岁。爸爸在外地搞革命,我从九岁就带着两个弟弟流浪了六年多。”

  “半大孩子还带着两个小孩,你可够苦的哟!看来我们都是穷苦出身。”

  防空警报拉响了,从嗡嗡的响声能分辨出敌机是从东海岸飞过来的。毛岸英叫朴真真和小龙女赶快进防空洞,自己便往山下的松树林跑去。他刚刚坐在石头上喘息,就听到轰轰几声爆响,东林里被敌机轰炸了,只见村子上空浓烟四起,火光冲天。毛岸英猛地站起来大声喊道:“阿妈妮的村子被炸了,快去救火啊!”
随着毛岸英的喊声,大家飞快地往东林里跑去。毛岸英最先跑进村子,原来是朴真真的房子被炸了。大家来到近前一看,只见朴真真被烟火熏倒在门槛里,火苗从门口直往外冒,眼看草房顶就要被烧塌。毛岸英扑到朴真真身旁,用全身力气把她背出门外。这时窗户被烧崩了,火势越烧越旺。

  朴真真醒过来后,指着即将倒塌的房子以微弱的声音说:“小龙女……”

  毛岸英又奋不顾身地扑进火海,扒开窗户,从炕上抱起被砸昏的小龙女冲了出来。他把小龙女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而自己却被浓烟呛得喘不过气来,大咳不止。

  “儿子,我的好儿子!”朴真真扑上来抱住毛岸英的双肩,豆大的泪珠在她那满脸的沟壑间滚动着。

  “阿妈妮不要怕,我没事,我是被浓烟熏的,过会儿就好了。不要管我,救你的小孙女要紧!”

  毛岸英和战士们日夜忙碌着,把朴真真的房子修葺一新。朴真真是一个“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善良妇女,从此她对志愿军同志的感情更深了,主动提出要为志愿军做些工作。她把火炕烧得暖暖的,经常请志愿军同志到她家里来做客。毛岸英有点闲时间就到朴真真家里帮助干活,和她拉家常。

  毛岸英非常喜欢长得像他三弟一样的小龙女,时常把自己省下来的罐头送给她吃。小龙女见到毛岸英,也拉着他的手说:“志叔叔,您腿长,拉着我跑,我要快快长大,去打美国鬼子。”她还经常给毛岸英唱儿歌听:“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老虎不吃人,光吃杜鲁门……”

  一天上午,毛岸英看到朴真真手里拿着用彩纸扎的帆船,不住地往地上拍打着,她让小龙女面朝南跪着,嘴里像唱歌一样用朝语念叨着:“天黄黄,地长长,怒火燃烧在胸膛。朝中人民必胜利,美国鬼子必灭亡!”毛岸英问朴真真在做什么,她说是在祈祷,祈求菩萨保佑,让亲人早日回家团圆!

  毛岸英说:“阿妈妮,谢谢您的好意!您老人家祈望我们早点回家团聚,可麦克阿瑟也想让他的士兵早点回家团聚呢。不过,他们是想在感恩节前占领全朝鲜,然后回家过圣诞节。我们决不答应,不能让敌人的美梦成真,不打败侵略者,志愿军决不离开朝鲜!”

  张养吾:你这是搬着书山上战场来了!

  浮云蔽日,使阳光失去了原有的色彩和暖意。一夜之间,大地上的红色、黄色不见了,一座座大山脱去了它本来就很单薄的外衣,裸露着骨瘦如柴的土褐色胴体,惟有山沟边那片小松林像浓眉重须一般依然郁郁葱葱,顽强地保持着它的青春气息。在小松林附近的山坡上,矗立着一座新旧相间的农舍,那就是志愿军刚刚修好的曾毁于敌机轰炸中的阿妈妮的房子。

  在大榆洞铁皮木板房里,处理完工作的毛岸英和张养吾围炉而坐,一边喝水,一边闲聊泛论。张养吾看到毛岸英手里拿着一本军事著作,就问:“岸英,你在研究军事?”

  “我最近除了看《孙子兵法》外,还看了一些介绍成吉思汗和拿破仑等军事家的书。过去我一直认为仁川登陆作战,是麦克阿瑟应用的拿破仑背后制敌策略。从这本书的一篇文章中才知道,早在两千多年前就有过类似仁川登陆的战例了。”

  “哦?世上还有这样巧合的事情,你讲给我听听。”

  “公元前二一六年,迦太基的将军汉尼拔将大量步兵和骑兵部署在战线的侧翼,而战线中部却用较弱的兵力以诱敌深入。罗马军队果然向中间战线发起进攻,并长驱直入,很快使迦太基的军队形成了凹面的半月状。就在罗马军队喜不自胜之时,汉尼拔用重兵从侧翼被认为不可逾越的沼泽地出其不意地向罗马军队发起猛攻,并和凯尔特军从罗马军队后方坎尼截断退路。结果数量上占绝对优势的罗马军队大败,只有三千士兵逃出包围,多达七万人被歼灭,而迦太基和盟军只损失不到六千人。”

  张养吾听完这个故事,对毛岸英的钻研精神更为赞赏,但对历史事件有时也能重复演变又深感惊奇。他说:“听你这么说,仁川登陆简直是坎尼之战更大规模的翻版。”

  “是的。北朝鲜军队攻入南朝鲜纵深处和罗马军队深入迦太基中部战线完全一样,而麦克阿瑟在仁川发起的背后进攻和汉尼拔的士兵从罗马军队侧翼和后方扎紧口袋如出一辙。在洛东江的人民军虽然没有直接受到攻击,但并不说明它没有失败,因为占领汉城就意味着摧毁了北朝鲜军队可能的后勤供应——而它足以使这支军队面临灭顶之灾。”

  “另外,还有一个问题我不太明白。”张养吾问毛岸英,“麦克阿瑟口口声声说要在感恩节前占领全朝鲜,还说让他的士兵回家过圣诞节。这个感恩节究竟是个什么节日?”

  毛岸英在国外生活过,对洋节日多少懂一点,于是说:“感恩节起源于北美洲的英属殖民地普利茅斯,一六二一年那里获得了大丰收,当地居民举行了盛大庆祝活动以感谢上帝,以后就逐渐形成了固定的节日。感恩节的时间是在每年十一月的第四个星期四,今年的感恩节应该是十一月二十三日。”

  “神佛不佑佞人。上帝并没有保佑他们干坏事,有什么恩可感?他们发动了侵略战争,是不义之战,我们志愿军早已为他们挖好了陷阱,掘好了坟墓,等到了感恩节那一天,让他们到东方阎王爷那里去报到、去感恩吧!”

  毛岸英和张养吾在艰苦的战争环境中结下了兄弟般的友情,张养吾非常赞赏毛岸英的读书精神,他还记得刚到大榆洞时,就看见毛岸英带来的行李除了部队发的东西外,就是中文、俄文、英文书,有平装的也有精装的,其中有《孙子兵法》、《朱元璋传》、《欧洲哲学史》等。帮助搬书的公务员惊讶地说:“带来这么多书呀,念完这些书不胀破肚皮才怪呢!”

  “哪能胀破肚皮!俗话说‘学富五车’,我带这点书哪够用,‘书到用时方恨少’嘛!”毛岸英笑着说。

  “‘书山有路勤为径’,你这是搬着书山上战场来了!”张养吾也吃惊地说。
“有些书是爸爸送的,一时舍不得撂在家里,在战争空隙可以看一看。有些书是工作需要的,特别是有关军事和哲学方面的书,彭总不知什么时候提出问题。再有我想咱们这辈子不可能老打仗,美国鬼子也不经打,所以应该抓紧时间学习一点经济知识,等回国了好参加社会主义建设!”毛岸英豪情满怀地说。

  通过一段时间的接触,张养吾知道毛岸英从小就爱学习。他八岁时曾指出父亲在一篇稿子里把马列主义的“主”字写成了“玉”字,毛泽东还幽默地说:好啊,你小子敢挑马列主义的毛病!马列主义的“主”变成“玉”,那就是说主义不要老顶在头上,要揣在怀里。玉是宝贝,马列主义就是当今世界的宝贝嘛!

  在上海流浪时,毛岸英每天少吃一个烧饼,饿着肚子攒够了八块钱,买了一本《学生字典》。卖完报回到破庙里,他就读剩下的报纸,遇到不认识的字就翻开字典,就这样他学会了看书识字。后来,他又买了一些旧书来读,从《杨家将》、《三国演义》、《东周列国志》等书中了解到不少中国历史知识。

  在苏联国际儿童院时,为了充实自己的知识,毛岸英经常去图书馆翻阅资料。有一次图书管理员都下班回家了,他还在聚精会神地看他父亲写的《论持久战》,结果被不知情的管理员关在图书馆里呆了一夜。

  毛岸英像他父亲一样“不动笔墨不读书”。在苏联学习时,他一边阅读军事著作,写读书笔记,一边关注国内的百团大战,也就是从那时起,他对彭德怀将军产生了敬仰之情。

  毛岸英在苏联还写过一篇长达三千多字的文章《中国儿童在苏联》,内容生动活泼,文笔优美流畅,被在莫斯科治疗臂伤的周恩来带回延安,刊登在一九四〇年四月十二日的《新中华报》上,报社还配发了“编者按”。

  毛岸英还用毛笔在一张纸上书写“经常地学习,用心地学习,联系实际地学习,创造地学习,虚心地学习”等五句话,作为“座右铭”来激励自己刻苦钻研,勤奋学习。

  可以说,在毛岸英成长的过程中,他的勤学好问和钻研精神主要来自于父亲毛泽东的基因,而他的善良、刚毅和执著,则来自于母亲杨开慧的熏陶。毛泽东常对岸英说:“你祖母最关心的是做人要正,做事要公,勤劳为本,读书为根。她老人家要是还健在的话,见到你们就会问:我的孙子,你们爱读书吗?给奶奶背几段古诗听听吧!”

  彭德怀见毛岸英经常在空闲时间咿里哇啦地朗读外语,就对他说:“岸英,你工作与学习都抓得太紧了,咱这是前线,生活节奏本来就很紧张,你不但要工作好,学习好,还要休息好呀!只有休息好了,才能更好地学习、更好地工作。”

  “外语不能撂,一撂下就全忘了。”毛岸英合上书本说,“我学习不怕打憋,越憋越出智慧,就怕止步不学。”

  “像你这样爱学习的人,是个做秘书的好材料。等打完仗,我得把你带到大西北去。”

  “说定了,到时候我跟你走。”毛岸英认真地说。

  彭德怀对毛岸英的好学钻研精神很赞赏,说毛岸英像他父亲一样有那么一股认真追求的劲头。有一次,警卫班要吸收新党员,准备在开支部大会时唱《国际歌》。毛岸英找来中文歌词,唱了几遍后发现不对劲,就一边唱一边琢磨。

  彭德怀看见毛岸英手里捧着一本书,嘴里哼着歌曲,不解地问:“岸英,你究竟是在看书还是在唱歌?”

  “彭总,我是在研究《国际歌》,有些歌词中文翻译得不准确。”

  “你小子,可真是胆大包天,竟敢改《国际歌》!”彭德怀笑着说。

  “我觉得‘起来,全世界的罪人’,‘罪人’译得不得劲儿,也不准确。还有那‘我们一钱不值’,这不是把自己说扁了吗?”毛岸英说,“我觉得把‘罪人’改成‘苦人’好。”

  “改成‘受苦人’更顺口。”彭德怀思索着说。

  “‘我们一钱不值’,这句翻译过来,‘是我们一点财产也没有’,唱不上来呢!”

  “‘没有财产’太啰嗦,不如改成‘一无所有’。”

  “对对对,改成‘一无所有’好!”毛岸英满意地重唱一遍:

  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
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
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
要为真理而斗争……

  过了几天,防空回来的毛岸英又翻开笔记本对彭德怀说:“彭总,《国际歌》里有一句‘新社会的主人’,什么是新社会的标准?”

  “岸英,你这是防空去了,还是改稿去了?”彭德怀拍着毛岸英的肩头说。

  “这样钻研进去,鬼子的飞机就是扔下一百吨炸弹,我也听不见啰。”

  “你这是在飞机翅膀底下搞‘防空文学’,你这种钻研精神跟你老子差不多,当年毛主席也是在飞机翅膀底下研究诗词,写出了不少著名的词章,他写的《沁园春·雪》多有气势呀!连蒋介石都惊叹不已。”彭德怀接着问,“对了,我听说你小子还翻译过专著?”

  “那是两年前的事了,我在中宣部担任编辑助理时,共翻译了两本书,一本是恩格斯的《法德农民问题》,一本是《苏联国民经济研究提纲》。我翻译的水平远比不上曹葆华同志,我的文学底子差,还需要提高。”

  毛岸英虚心好学,不耻下问,有时还和同志们交流学习体会。在国内,毛岸英曾给他的好友、蔡和森和向警予的儿子蔡博写过这样一封信:

  你近来工作和学习情况如何?对中国工人阶级、中国工业发展前途有何观感,若能拨冗见示,我是拍手鼓掌的,原因是想多知道一些远方的活生生的社会动态。

  请你帮我在工人职员中多多收集一些俗语、成语、格言等。这事你还可以动员你的朋友出把力,这我想对于接近群众的你并不困难(譬如说一天收集他十句八句)。

  我生平有这样一个计划:收集全国各地老百姓的俗语、成语、格言等,以便将来(也许十年以后)编一本华俄—俄华俗语、成语、格言对照辞典,这是一件很有趣的长期工作。这个念头是我参加了土改以后产生的,我深感到民间语汇的丰富,老百姓智慧之伟大,有收集它们并把它们介绍给中国人民和外国人的必需。这可以做业余文学自修课,是一件有益无害的事。

  毛岸英在繁忙的工作之余,顽强地坚持读书看报,温习外语。为了便于和朝鲜军民交流,他还坚持学习朝文。他经常手捧统一下发的《中朝常用语选编》小册子,学说朝鲜话,死记硬背用汉字注音的朝鲜生活用语和军事用语。

  被志愿军打得恼羞成怒的麦克阿瑟,派出大量飞机对朝鲜北部不间断地进行侦察,发现异常就狂轰滥炸。在山坡上有几片松树林,战士们称之为“志愿军防空林”,只要飞机一来他们就往松林里隐蔽,飞机就是低空侦察也休想发现目标。

  这天,敌机突然出现在大榆洞上空,毛岸英听见防空哨的枪声时,飞机的翅膀已掠过他的头顶。他顺手抓起一本俄文版《列宁文集》就往树林里跑。飞机低空盘旋一圈后,忽然霹雷打闪地扔下一串炸弹,树林起火了,躺在草地上聚精会神看书的毛岸英居然一无所知。  张养吾跑过来找毛岸英,扯破嗓子喊:“岸英,岸英,你在哪里……”

  听到喊声,毛岸英鹞子翻身一跃而起,这才发现周围已经燃起了熊熊烈火。他夹紧大衣边跑边喊:“同志们,快来扑灭山火!”说完就折断一根松枝扑向火海,使劲地抽打着啪啪作响的火舌。

  此时敌机已经飞远了,张养吾爬上高地发现毛岸英正在奋力救火。张养吾看到毛岸英的脸被烟火熏黑了,双手被松枝扎破了,就大喊一声:“岸英,你怎么跑到这里来看书啊,多危险呀!以后你一个人不能乱跑,我们对你的安全要负责,这是彭总交待的!”  “我没事。敌机太可恶了,他们扔下的是汽油燃烧弹,这是灭绝人性的轰炸呀!我们得想办法对付这些杀人强盗!”然而毛岸英也知道,志愿军目前对付敌机只有几门老掉牙的高射炮,还没有雷达,连敌机的影子也抓不住,只能“望空兴叹”!

  “彭总不是说过吗,等我们打完第二次战役,祖国会派来空军对付敌机的,还会再送一些高射炮来,美国的空中强盗神气不了几天了。”张养吾接着说,“对了,我差点忘了,彭总在找你,说有事。”

  就在毛岸英对敌机的狂轰滥炸深表担忧的时候,彭德怀把毛岸英叫到作战室,要他尽快去高炮部队一趟,检查一下他们的战备情况。  包洪喜:没啥可学的,我只不过是毛主席的一个普通战士。

  飞机是美国人发明的——这一事实至少说明:在美国喜欢飞行的人绝不是一个两个。因此,会驾驶飞机的美国人也绝不是一个两个。那么说到空军,美国人的绝对优势应该是不容置疑的,特别是在朝鲜战争初期,美军飞机来势凶猛,独霸天空,好像无人可敌。

  麦克阿瑟就是仰仗他的空中优势,对北朝鲜肆无忌惮地大搞地毯轰炸,每次都是十几架几十架的大编队。美国飞机除了投下大量的炸弹外,还沿着公路撒下许多三角钉、四爪钉,专门扎汽车轮胎。麦克阿瑟认为,你中国纵然有千军万马,我让你食品运不上来,弹药运不上来,在冰天雪地里不用说打,就是逼也把你逼退了。

  在敌人拥有绝对空中优势的情况下,彭德怀要求炮兵部队必须作好随时向敌机开火的准备,而且要打得快、打得准、打得狠。大部队作战时,高射炮要全力以赴地保护好公路、铁路和桥梁,确保运输线畅通,使之成为打不断、炸不烂的钢铁运输线。

  当时我军炮兵的装备十分落后,不仅款式旧、型号杂,而且射程短、威力小,除少数火炮由汽车牵引外,大都是“骡马炮兵”。因此彭德怀让炮兵们出主意、想办法、定措施,还叫作战参谋深入炮兵部队了解阵地上的实际情况,想方设法达到“炮响机落”的要求。

  这是一个晴空万里、北风劲吹的清冷天气,毛岸英扎好腰带,裹紧大衣,登上插满松枝的敞篷吉普车,沿着崎岖不平的山路向炮兵阵地开去。昨天,B—29重型轰炸机扔下的重磅炸弹,把前面的公路桥炸断了,炸出的大坑有两丈多深,坑底汪着冰水,像一只愤怒的眼睛。毛岸英从吉普车上跳下来,向大桥走去。

  这是一座钢筋混凝土构建而成的大桥,距离江面有十米高度,修桥用的枕木是从鸭绿江北岸运来的,平时储藏在桥边的山洞里。敌机过来,战士们就进洞隐蔽;敌机飞走,他们就从洞里出来抓紧施工。

  毛岸英刚刚走到桥头,空袭警报就拉响了,紧接着警戒战士啪啪啪打了几枪,同时高喊:“快进防空洞!”

  就在大家钻进山洞的同时,飞机鸟拉屎似的丢下几颗炸弹,其中一颗正好炸中尚未架好的木垛子,顿时浓烟滚滚,火舌乱窜;另一颗炸弹落在紧挨桥墩的江水中,没有爆炸,但水面像开锅似的咕嘟嘟冒着水泡。

  “放安全火!”随着一声怒吼,大桥周围顿时狼烟四起。所谓“安全火”,其实就是迷惑敌机的“烟幕弹”。等地面上的烟火骗走了敌机,战士们从山洞里争先恐后地跑出来,一边扑灭木垛子上的火苗,一边破口大骂:“狗娘养的,鬼子的飞机太可恨了,扔下的是定时炸弹!”

  一个彪形大汉看到桥头停着一辆总部的汽车,对走出山洞的毛岸英说:“参谋同志,在朝鲜战场上,你得学会和飞机藏猫儿。”

  “敌机并不可怕!它在天上,我在地上;我能看到它,它看不到我。我对敌机的态度,一是小心,二是不怕。”

  “勇敢,好样的!”彪形大汉翘起大拇指,“你是路过的吧?”

  “不是,我是来办公事的。”

  “哦,是来视察我们阵地的,欢迎欢迎!团长上山勘察地形去了,一会儿就回来,让指导员陪你先看看吧,我得去找那颗炸弹。”彪形大汉说完抬腿就跑,带着一股烈性和豪气淹没在浓烟之中。

  毛岸英和指导员向炮阵地走去,看到前方有一个宣传栏,走近一瞧,上面贴着一张炮兵部队创办的名叫《群力》的小报,报上刊登一首作为出征誓词的诗歌:  雄赳赳,气昂昂,
跨过鸭绿江。
保和平,卫祖国,
就是保家乡。
中国好儿女,
齐心团结紧。
抗美援朝,
打败美国野心狼!

  看完这首气势磅礴的诗歌,毛岸英为之振奋,于是问指导员:“这首诗是谁写的?”

  “是咱炮一师二十六团五连指导员麻扶摇写的。”

  毛岸英对中国的诗歌辞赋很感兴趣,曾写过一些诗词和山歌。他在山西临县搞土改时,还写过一首顺口溜:斯大林把人民比作土,离土必死近土生。这句话早已响如鼓,却直到今天才搞清!郝家坡土改两个月,人问我最贵何所得?是不是金,是不是银,是不是地位和美名?我说一样也不是,却是那鞋下一层土……

  “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毛岸英品味着诗中的词句,赞叹不已,“主题思想明确,战斗性很强,是一首好诗!”

  后来,这首由炮兵写的《中国人民志愿军战歌》经作曲家周巍峙谱了曲,唱遍了炮一师,唱遍了十三兵团。唱着这首歌,百万志愿军创造了人类军事史上一个个奇迹;唱着这首歌,四万万同胞团结在共产党周围,向世人展示出一个崭新的中国。

  当指导员领着毛岸英来到一个山坳时,正好遇见从山顶下来的高炮团长郭树凯。毛岸英与郭团长握了握手,然后边走边说:“据资料介绍,美军一个陆军师的师属炮兵有四百三十多门榴弹炮,我们一个师有多少炮?”

  “我军的师属炮兵只有一个山炮营,十二门山炮。就拿我们炮兵部队的高射炮来说,也是少得可怜。”郭团长说,“我们和美军武器装备的差距,就像‘叫花子与龙王比宝’,可以用‘敌有我无,敌多我少,敌好我差’十二个字来概括。”

  “我刚到朝鲜时,苏联顾问问我志愿军有多少大炮?有多少坦克?有多少飞机?我说有多少大炮不太清楚,但是没有坦克,更没有飞机。他们就摇头说那志愿军靠什么作战,美军的坦克飞机来了怎么办?我说请你们放心,我们有我们的打法。”

  “对,我们有我们的打法!毛主席就说过,你打你的原子弹,我打我的手榴弹。”

  毛岸英看到插满松枝的一门门长筒高射炮,密得炮盘挨着炮盘,便不解地问:“高射炮摆得这么密,要是被敌机发现了目标,一颗炸弹不就全报销了吗?”

  “古代兵书上说:兵者,诡道也。”郭树凯笑笑说,“开飞机的美国鬼子,一定认为只有傻瓜才会这样摆放高射炮,咱们就利用他的这种心理反而安全。在高射炮还没进入阵地之前,就怕地面有特务指引目标。不过我们今夜就把它们搬到山顶去,这些宝贝一旦进入阵地就啥也不怕了!”

  “山顶距离地面有多高?”毛岸英手搭凉棚望着高高的山顶,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五百四十米。”郭团长扫了一眼高射炮,“这些都是老掉牙的高射炮,打飞机高度不够,总是打成‘欢送’炮。彭总要求我们‘炮响机落’,我们开了几次诸葛亮会,高射炮打不高,可以就给它长长腿。再说我们没有雷达监视天空,只有把这些炮拉上山顶,才能登高望远。敌机想不到我们会把上千斤重的铁疙瘩搬上山,为防敌机偷嘴,我们还给它准备了高射机枪。”

  毛岸英听郭团长说得如此轻松乐观,好像敌机的翅膀就抓在他手里似的,于是说:“彭总非常关心高射炮首次对空作战,这关系到我军夺取制空权的问题,他很有可能亲自来视察我们的炮阵地。”

  “请首长放心,我们今晚就把高射炮拉到山顶去,那样就安全多了,再不用担心敌机过来捣乱。只是山上岩石太硬,修筑阵地要费些力气。”

  西沉的太阳,一半藏在大山的后面,一半露在遥远的山脊上,好像在等着观看炮兵是怎样把这些庞然大物搬上山的。昨夜一场大雪,给高射炮搬家带来不少困难。上山没有路,临时清理出来的小道很窄,还拐着七八个大大小小的弯儿,路的右边是黑乎乎的深不见底的大山涧。

  晚霞收起最后一轮艳丽,渐渐沉没于幽暗之中,夜幕的开启使人和物转眼之间变得朦朦胧胧。炮团的战士们开始转移高射炮,郭团长要求各连的连长都过来参加第一门炮上山,边干边总结,取得经验后再回去指挥自己的连队拉炮上山。

  第一门炮推到半山腰,在拐着硬弯的当儿,炮轮突然把山上一块石头碾下来,重逾千斤的高射炮不停地往下滚动。在炮前拉绳子的炮手因为山陡路滑,双脚使不上劲儿;在大炮后边的炮手虽然拼命地顶扛,可是脚下像抹了油,还是一直往下滑。

  情况万分危急,高射炮一旦下滑不止,将有炮毁人亡的危险。炮轮要是稍微往外倾斜,肯定连人带炮都得滑下山涧去。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毛岸英不由分说扑到高射炮前,奋不顾身推着靠近山涧一侧的炮轮,嘴里大喊:“不能后退,顶住哇!” 

  忽然间,毛岸英被人猛地拉了一把,身子一歪坐在路边雪地上,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他身边跳过去,原来是他刚才见过的那个彪形大汉。

  这是一个粗线条的汉子,身躯高大,骨骼粗壮,皮肤黝黑,站着像一座铁塔,跑起来有如一阵狂风。只见此人向右一探身子,把他那敦厚结实的脊梁伸向高射炮的轮子,他显然是想把正在滑动的高射炮扛住,但是高射炮仍然滚动不止,眼看着就要把那个同志推下山涧了。

  毛岸英迅速爬起来,一偏身子和那个彪形大汉肩并肩地扛着炮轮,他们的双脚好像长了眼睛似的,一齐伸向山涧边的一块石头。半个炮轮压着那个同志的后脊梁,他的脑袋被压得快贴到大腿上了。但是,他还是伸出一只胳膊挡住毛岸英,偏着半面脸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你快躲开,别……别……别管我!”

  这时扑上来三个战士,那个铁人一般的大汉满脸“红锈”,厉声吼道:“别管我,快用绳子揽住炮!”经过一番生死搏斗,终于把不听话的高射炮给降伏了。当卫生员要给那彪形大汉的后背擦药时,他却说:“我没事,快给总部的同志上药。”

  毛岸英被炮连的卫生员缠住,非要给他上药不可,他赶忙解释:“卫生员同志,不错,我是从总部来的,可是我身上没有伤呀!”

  “你有伤,你必须上药,这是我们连长的命令。”

  “你们连长是谁?”

  “刚才那个扛炮轮的就是我们包连长!他叫包洪喜,是个老蒙古,性情像火药一样暴烈。你别看他长着一副吃粮费米、穿衣费布的大块头,要是骑在马背上耍起马刀来,他能包打天下,比使用高射炮能耐大多了。”

  “哦,他就是连长?”毛岸英十分钦佩这个炮兵连长,他是真正的英雄,连队中有这样的勇士带兵,懦夫也会壮起胆来。他自己负伤,却还在关心着别人。毛岸英感到背后有点丝丝拉拉地疼痛,也就没再客气,跟着卫生员走进帐篷里,掀开衣服一检查,才知道背上擦破一块皮。

  月落星稀,东方天际已露出鱼肚皮。一门门高射炮被搬到山顶,只剩最后三门了。郭团长让大家休息一会儿,然后趁着黎明前的黑暗把三门炮全部搬上山。就在大家喘气歇息之时,两架敌机突然出现在头顶,大家立即就近隐蔽。

  敌机这次又是盲目投弹,它掠过山顶时竟然把两颗定时炸弹不偏不斜甩在路中间,卡在了石头缝里。大家非常着急,可谁也拿不准它啥时候爆炸,三门高射炮还在等着上山呢!郭团长看了看天色,摇摇头说:“不能等,看来只有排除炸弹这一条路了!”

  郭团长的话音刚落,包洪喜就出现在定时炸弹落地的现场。只见他围着炸弹转了半圈儿,把身上大衣甩掉,又转半圈儿把棉衣也脱掉了。他走到炸弹跟前,把耳朵贴在炸弹的肚皮上听听里面的响声,忽然站起身来一挥手,大声喊道:“给我拿根绳子来!”

  包洪喜像绑小猪似的把炸弹拴好,然后一摆手说:“拉紧绳子!”只见他双臂抱住炸弹用力一晃,虎口拔牙一般硬是把炸弹从石缝里拔出来了。接着,他让战士把炸弹拉走,推进了山涧。

  约莫过了半分钟,只听轰的一声巨响,炸弹爆炸了。大家正看得出神——轰!另一颗炸弹也自行爆炸了,连烟带土崩出两丈多高。大家捂着嗡嗡作响的耳朵,心想它自爆了就不用捞死猪了。可是定睛一瞧,那颗炸弹只爆炸了上半截,下半截像烤红薯似的还在冒着青烟。

  这下子可麻烦了,怎么处理?这半截儿炸弹,浑身上下没个鼻子、环子,绳子无处拴。包洪喜让战士找来螺丝刀和铁钳子,他走到炸弹跟前,嘴里叨咕着:“死猪不怕开水烫,看我老包怎么把你大卸八块。”

  山坡上的寒风从松针尖上吹来,也像松针一样扎在战士的脸上!不知啥时候,毛岸英也凑到包洪喜跟前,把身上的大衣脱下来给他披上。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大家把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也许一眨眼工夫,这半截炸弹就爆炸了!包洪喜咬紧嘴唇,睁大眼睛,把炸弹一件件分解拆开。

  站在一旁被冻得搓手跺脚的战士,谁也没有计算包连长用了多长时间。这时间,只有以过人的毅力,过人的勇气,过人的献身精神,也只有以共产党人的忠诚才能坚持下去!

  “当当当”的响声把大家猛地震醒过来,这是包洪喜用手中的扳手敲打弹壳的响声。原来他用双手拧开了炸弹的铁皮,把它那一肚子黑心零件,那一肚子黑色火药全掏空了!他在猛砸这个黑心肠的家伙,向世界报告一个奇迹:来自大草原的志愿军,把美帝的炸弹拆开了!这时包洪喜才注意到身上的棉大衣,情不自禁地与毛岸英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包连长,你真勇敢!”毛岸英激动地说。

  “你们总部的同志也很勇敢嘛!”

  “你的勇敢精神值得我好好学习!”

  “没啥可学的,我只不过是毛主席的一个普通战士。”

  “包连长,你太谦虚了。”毛岸英紧紧握住包洪喜的手,心里想:我是毛泽东的儿子,我过去虽然也排过雷,可怎能比得上你这位英雄呢!

  “你看美国鬼子手里拿的,嘴里吃的,身上穿的,哪个不比我们强百倍,他们天上有飞机,地上有坦克,可他们还是败在咱们手下,因为他们太不正义了。”包洪喜随手把大衣还给毛岸英,“参谋同志,你说等我们胜利凯旋了,毛主席他老人家会不会检阅我们的部队?”

  “会的!”毛岸英不假思索地说,“他一定会检阅打败了美国侵略军的胜利之师。”

  “你见过毛主席吗?我多么想亲眼看看毛主席啊!”这个从小在大草原长大的汉子,心地和大草原一样宽厚和纯朴。

  十一月上旬,美军飞机开始轰炸鸭绿江上的桥梁,接着又对我军控制区狂轰滥炸。我炮兵部队按照彭德怀司令员的部署,用高射炮组成了强大的拦截网和火墙。斯大林称炮兵是“战争之神”,我们的“战神”大显神通,一场残酷的空对地、地对空的战斗打响了!

  毛岸英:咱俩节省点用水,让小鬼每天少下山一次,就减少一分危险。

  被志愿军当胸一拳打得蒙头转向的麦克阿瑟,本想撤回云山三十里外重整溃部,再二渡清川江卷土重来,可他的三军太不争气了,一想到他们的“王牌军”骑兵第一师被打得如此狼狈,美军大兵们无不心有余悸。麦克阿瑟也感到这场战争并非他想象的那么简单,现在得认真研究一下孙子故里这支神秘莫测的军队了。

  麦克阿瑟决定亲自乘飞机到中朝边境侦察一番,然后再作定夺。这并不是说他胆子多大,而是中国当时尚无空军,制空权还掌握在他们手里,美军的飞机在这里飞行如同汽车在华盛顿的马路上行驶一样安全。当侦察机从鸭绿江入海口溯水而上的时候,麦克阿瑟更来了疯劲儿,索性叫飞行员把飞机降低到二百米高度,睁大眼睛去寻找中国军队的踪迹。

  就在飞机耀武扬威地作低空侦察时,机身好像被什么东西猛地牵拽一下,凭经验麦克阿瑟知道地面对他的座机开火了。说时迟,那时快,飞行员急忙拉起机头,转过机身,颠颠簸簸地拼命往南逃遁,总算躲过一劫。

  麦克阿瑟飞回大本营,下飞机一瞧,只见薄薄的机翼上被钻了几个窟窿眼,经他的军事专家鉴定,说是被日式“三八”大盖枪打的。头戴飞行帽的麦克阿瑟连连摇头说:“不可思议,不可思议!”

  在志愿军司令部,有一台从美军那里缴获的短波收音机,负责情报工作的邓华对它珍爱备至。它是我作战室直接获取美军情报的惟一途径,美国军队也乐于通过电台把他的罪恶勾当不厌其详地公诸于世。毛岸英懂英语,正在边收听边翻译美军的报道:麦克阿瑟将军乘坐飞机到鸭绿江边侦察,被猫在堑壕里的共军打了几枪,差一点儿机毁人亡……

  听到这里彭德怀哈哈大笑说:“这是一个创举,我们的大盖枪赛过了高射炮,竟敢给飞机一点颜色看看。如果把麦克阿瑟给揍下来了,他不被摔死的话,我们还能见个面,我要狠狠教训这个老不死的一顿,到那时还得请岸英作翻译呢!”

  响亮的笑声从彭总作战室不时传到邻近的一间木板房,那里炉火烧得正旺,屋内热气蒸腾。火炉上的壶水已经沸腾,不厌其烦地顶起壶盖,发出嗒嗒嗒的声响。靠火炉旁边有一个长条桌,一位年轻英俊的小伙子正在翻阅朝文资料。他是毛岸英的同行——志司作战处的朝文翻译赵南起同志。

  赵南起一九二六年生于吉林省永吉县,朝鲜族人。一九四五年入东北军政大学吉林分校学习,一九四七年加入中国共产党。曾任中共延边地委总务科副科长、中共吉林省委政策研究室研究员、东北军区司令部参谋。

  赵南起进入朝鲜战场后,主要担负三项任务:一是在中朝高级领导人会晤时做翻译工作;二是负责传递作战命令。当时志愿军在发起重大战役前,志司给各军发出的作战命令都要派专人送达。赵南起是朝鲜族人,在朝鲜外出行动比较方便,所以经常承担此类任务;三是担任联络工作,负责在中朝军队指挥机构之间传递信息,并参与处理与朝鲜地方政府联络事务。

  由于赵南起所承担的任务特殊,所以在分配住房时,他被安排在彭总作战室的旁边,与担任志司办公室俄语翻译的同志住在一起。这种安排使他结识了毛岸英。

  半个世纪后,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第九届全国委员会副主席赵南起同志对他与毛岸英第一次相见的情景还记忆犹新。他在回忆录中记述:

  到达大榆洞后,我走进了分派的房间,发现里面已经住着一个人,他身材较高,有些消瘦,留着分头,年龄和我相仿,都是二十多岁,但举止端重,显得很成熟。我觉得这个同志有些面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这时,他主动地向我伸出手来,热情地说:“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毛岸英,在总部担任俄语翻译。”

  “毛岸英?”我突然想起了入朝之前所听到的一些传说,就试探着问:“你是不是……”“你大概是听别人讲过什么吧?不错,我的父亲是毛主席。”毛岸英笑着回答,“在朝鲜,毛主席的儿子也是一名普通的志愿军战士,我们是同志,我们相互帮助,共同工作。”

  短短几句话,把他们之间的距离在瞬间拉近了,随即开始了无拘无束的交谈。他们谈到了各自的经历、家庭和理想抱负。

  “南起同志,你的朝语讲得很流利,在哪儿学的?”

  “我是朝鲜族人,从小就会讲朝语。”

  “哦,原来是这样。你是哪年参加革命的?”

  “我参加革命的时间没有你长,应该从一九四五年读东北军政大学时算起,不过我是一九四七年入的党。”

  “南起同志,我的身份比较特殊。”毛岸英说,“我在志司工作,只有几位领导和个别同志知道我是毛主席的儿子。我们住在一个房间,在一起工作和生活,就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不过,你可要为我保密哟!”

  “毛翻译,请你放心吧,对你的身份我一定守口如瓶,绝不出去乱讲。”

  “其实保密也不是为别的,只是大家知道后,会产生隔阂,影响彼此之间的关系,不利于我接近群众,也不利于开展工作。我不希望由于我是毛泽东的儿子而受到特殊照顾,被人另眼看待。”

  “你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我知道这件事非同小可,我会注意的。”赵南起说。

  在志愿军司令部,每天生活、工作、学习在一起,使赵南起对毛岸英有了更多更深刻的了解。在赵南起的印象中,毛岸英是一个非常朴实的人,虽然留过学,又有特殊的身份,可他的生活十分俭朴,对自己要求很严,从不以领袖的儿子自居,更不因为自己的身份而提出什么额外要求。

  使赵南起印象最为深刻的,还是毛岸英关心战士、爱护战士,与战士同甘共苦,时刻保持着与人民群众血肉相连的阶级感情。

  当时,毛岸英和赵南起都享受团职干部的待遇,又同住一个房间,组织上给他们配备一名公务员。志司驻地在半山坡上,生活用水要到山下去挑,按正常需求这位战士每天必须下山挑两次水,每次来回需要一个小时。

  山路崎岖难走,白天挑水怕飞机发现,夜间挑水就更为困难,因此公务员每天挑水非常辛苦,也很危险。赵南起认为毛岸英是毛主席的儿子,又是老大哥,和他住在一起,应当首先满足他的生活需要,自己可以少用一点水。这样,公务员一天打两桶水就可以了。

  毛岸英发现这一情况后,先是感觉奇怪,后经仔细观察,明白了其中的奥秘,于是对赵南起说:“南起同志,你做得对,应该早点提醒我。节约用水,我们都不能例外。敌机轰炸得这么厉害,咱俩节省点用水,让小鬼每天少下山一次,就减少一分危险。你看怎么样?”

  赵南起看到毛岸英和他想到一块去了,就十分赞成毛岸英的意见,于是马上说:“岸英,你说得对,就照你说的办!”

“我以前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对公务员不够关心,我要向他道歉。从明天起,我们相互监督,一天只用一桶水。”

  “好,我完全同意。为了战士的安全,我们少用点水又算得了什么?”

  从此,他俩的用水几乎到了苛求自己的程度。每天早晨起床后,他们洗漱只用一杯水,刷牙漱口用一两口,余下的倒在毛巾上,再擦把脸。这样,公务员每天只打一次水就可满足需要了。

  时间一长,赵南起还发现了毛岸英个人的不少秘密。比如,毛岸英的上衣口袋里总是装着一张照片,空闲时经常拿出来看两眼,晚上睡觉前更是小心翼翼地将照片放在枕头旁边。

  赵南起不知道毛岸英已经结婚,就问道:“照片上的姑娘,是你的对象吧?”

  “不是对象,是老婆!”毛岸英自豪地把照片递给赵南起,“看看,怎么样?还算漂亮吧?”

  “漂亮,非常漂亮!”赵南起端详着照片连声道,“你们结婚几年了?”

  “没有几年!”毛岸英笑着说,“刚满一年,去年十月十五日我们结的婚。”

  “哦,你们还是新婚燕尔。”赵南起看到照片上的人像个小姑娘,就问,“你爱人比你小?”

  “今年刚好二十岁,比我小八岁。”

  “叫什么名字?”

  “刘思齐。思念的思,齐鲁大地的齐。”

  “怎么叫这个名字,她是不是山东人?”

  “对,她的祖籍是山东,她本人生在上海。”

  “‘见贤思齐’是一句古语。她的父母一定是有文化的人,她是出生在革命家庭吧?”

  “是的。”毛岸英脸上顿失笑容,“她和我一样都是苦命人,我小时候失去了母亲,她小时候失去了父亲。她的父母都是知识分子,很早就参加了革命,和我父母的关系很好。”

  “哦,是这样。”赵南起问,“你的爱人在哪里工作?”

  “还没有工作,正在上学。”

  毛岸英每次谈到刘思齐,总是眉飞色舞。他说:“我走的那天,她还在北京医院住院,我到朝鲜后一直没有和她通过信,也不知道她现在的情况如何,真是挂念啊!”

  “志司和国内的电报往来很多,国内来的人也不少,为什么不找机会问一下呢?”

  毛岸英正色作答:“这样做是违反纪律,搞特殊化,父亲知道了非批评我不可。父亲常说:战争时期,儿女情长会误大事的。”

  工作之余,正是思亲念故之时。在房间里,毛岸英时常从怀中取出带着体温的夫妻合影照,看了又看,想了又想,总舍不得放回去。仅仅是一张四寸黑白照片,却寄托着他对妻子真挚的情感和思念。无情未必真豪杰,赵南起十分理解这份遥远而又深切的情思。每当毛岸英端详爱妻的照片时,他都会悄悄躲开,把这短暂的美好时光留给毛岸英独自享受。

  毛岸英是伟人的儿子,但又和普天下的无数男儿一样,是个有血有肉、有情有义的热血青年。赵南起和毛岸英接触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彼此关系处得很好,两人在不长的相处时间里,结下了深厚的战友情谊。

  赵南起回忆说,与毛岸英一起工作生活的日子里,经常见他胃疼。一天,赵南起看到毛岸英双手捂着肚子,就关切地问:“毛翻译,是不是又犯胃病了?”

  “我小时候蹲过监狱,出狱后又流浪过,落下了胃病。”毛岸英说,“在苏联留学期间吃牛奶面包,胃舒服些,现在吃炒面特别是高粱米饭,就不大容易消化了。”

  “你还是到小灶吃点细粮吧,不要把胃搞坏了。”

  “不要紧,慢慢会适应的。”

  此时,毛岸英想起了他从苏联回到延安的那一天,父亲在带他去食堂的路上说:“你刚从苏联回来,和我一块吃饭吧!不过从明天开始,你要去吃大灶,不要因为你是毛泽东的儿子……”毛岸英马上说:“不,从今天起,我就去吃大灶。”从此以后,毛岸英不管调到哪里工作,都一直在大食堂吃饭。

  彭德怀听说毛岸英闹胃病,非常担心,怕这样下去他的身体难以支撑,就让食堂管理员通知他去小灶吃细粮。再说,毛岸英是团级干部,按规定也应该享受吃小灶的待遇。

  “毛翻译,我通知你一件事,从明天起,你到小灶就餐,大食堂不再做你的饭了。”食堂管理员对正在吃晚饭的毛岸英说。

  “为什么?”毛岸英不解地问。

  “你是团级干部。”

  “团级干部就不能在大食堂吃饭?笑话!”

  “因为你有胃病。”

  “没事,过几天就好了。”

  “不行,这是彭总的命令,我们必须执行!”

  “你告诉彭总,我不去!”毛岸英把手一摆,“战争时期条件艰苦点是正常的,大家都在克服困难,我无论如何不能搞特殊。”

  张养吾:岸英,有件事我一直放心不下,就是你的健康问题。

  赵南起和张养吾是毛岸英最亲密的两个战友,现在赵南起到外地执行任务去了,张养吾又要马上回国,毛岸英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在志司机关门前,作战室的同志们自动站成一行为战友送行,张养吾从车窗探出头来向大家挥手告别,眼含热泪离开了这个终生难忘的地方,同时也结束了他终生无悔的短暂的戎马生涯。

  我志愿军入朝后,彭德怀原拟以十三兵团司令部为基础,另外再调一些人,重新组建一个新的志愿军司令部。后来看到十三兵团司令部这个班子成员都是经过国内战争考验的,还算整齐精干,而且另起炉灶也确实来不及,于是就直接把十三兵团司令部改成了志愿军司令部,把他带来的人并到司令部里。为了便于指挥,司令部的处级领导以彭德怀带来的人为正,以原十三兵团的处长为副。

  志愿军司令部下设一个办公室,由于它专门负责作战指挥和往来文电的处理,又直属彭德怀领导,因此大家习惯地称之为“彭总作战室”。作战室组成人员有彭德怀从西安带来的张养吾、杨凤安,从总参调来的成普、徐亩元,还有十三兵团的丁甘如、杨迪和朝文翻译金昌勋,加上毛岸英共八个人。参谋长解方兼任作战室秘书长,张养吾为副秘书长兼作战室主任,杨凤安为副主任。

  隔行如隔山。张养吾自从阴差阳错地来到朝鲜战场,深感自己不是这块料,工作起来力不从心,于是向组织提出调换一下工作。彭德怀考虑到张养吾对经济工作比较熟悉,大西北工业建设很需要这样的人才,于是决定让他回西安干他的老本行,同时调西北军区司令部的参谋高瑞欣来作战室工作。

  听说张养吾要回国了,毛岸英准备写封信让他捎给刘思齐,以免妻子对自己的牵挂。虽然来朝鲜时间不长,他多么想把这一段不平凡的经历和感受告诉亲人啊!但他更关心的还是妻子的身体,他离开时刘思齐还在医院里,现在不知道康复得怎样了。

  提笔写信,不由感慨万端。一个来月的军旅生活,使他对这场战争充满了必胜信心,而对主帅彭德怀更是由衷钦佩。彭总太辛苦了,他为打赢这场有史以来最艰巨最复杂的战争日夜操劳,眼睛熬红了,身体拖瘦了,但仍然雷打不动地坚守岗位,一丝不苟地研定作战方案。就凭这一点,毛岸英坚信,麦克阿瑟不是彭大将军的对手。

  军人情怀、男儿志气,在毛岸英心中涌动。他对自己请缨赴朝、能够亲身参与这场世人瞩目的战争感到无比荣幸。对手强大、条件艰苦,他断定这场战争肯定是持久的、残酷的……但他没把这些话写在信上,因为刘思齐还不知道他入朝参战的情况。

  在信中,毛岸英只是劝告爱人和岳母不要挂念自己,叮嘱她们多抽些时间去看看爸爸和照顾岸青。从小就离开了父母,一起颠簸流浪,他对弟弟感情极深。刚入朝时,他心里总是牵挂着岸青,战争开始后,他就全身心地投到工作上去了,不可能过多分心于兄弟之情。闲暇时又想起了弟弟,聊以自慰的是有贤惠的妻子去帮助岸青,有慈祥的岳母去照顾岸青。

  “要不要给爸爸写封信呢?”毛岸英猜得到父亲现在该有多么忙,他操劳着国内外的大事,又牵挂着抗美援朝的志愿军亲人。他很想告诉父亲他同彭德怀在一起工作时的感受,他亲眼看见彭德怀这位老将军几天几宿不睡觉,两眼熬得通红。他累得用双手按压鬓角,不时用拳头拍打胸脯。第二次战役前夕,彭德怀更紧张更忙碌了,对排兵布阵都要亲自过问,亲自调查,甚至把前方堑壕的土都要研究一番,看看敌人炮弹的烟尘会不会迷住战士的眼睛。

  毛岸英坐在炮弹箱子上写家书,心绪如织,飘忽飞扬,想起眼前的战争,他就感觉手中的笔如刀似枪,要以正义讨伐邪恶!念及爱妻和家庭时,他心中又充满了柔情蜜意,笔下倾泻的是无尽的爱的情丝。他在信中反复表示,和刘思齐结婚后很少在一起,不管从哪方面说,他都感到很内疚。同时也许愿:等打完仗回到北京,他一定会好好补偿爱妻,更加相敬、相亲、相爱……

  毛岸英在信的末尾写道:请爸爸放心吧,我毛岸英决不会玷污“毛主席的儿子”这个神圣的称号。在党中央、中央军委的正确领导下,在彭德怀司令员的直接指挥下,我中国人民志愿军一定能打败美国侵略者!

  张养吾就要回国了,毛岸英为他主持召开支部鉴定会。志愿军入朝后,由于党员增多了,志司把党小组升格为党支部,毛岸英继续担任书记。毛岸英首先说:“张养吾同志是搞经济工作的,他随彭总来北京,原以为是参加财经工作会议,没想到是研究出兵朝鲜的事。他跟彭总来到朝鲜后,尽管不懂军事,还是尽职尽责做好了所分管的工作。现在根据组织决定,他被调回西安从事他熟悉的工作。在这里,我们表示欢送,同时请大家对张养吾同志这一段时间的工作表现作一个基本鉴定。”

  大家纷纷发表意见,一致认为张养吾是个好同志,工作积极,学习认真,处处起到党员的先锋模范作用。同时也希望他回国后在新的工作岗位上再接再厉,做出新的成绩。

  张养吾在会上也作了自我小结,说他很留恋同志们,虽然在一起才个把月,但是战争环境很能锻炼人、考验人,这是他终生难忘的最有意义的一段人生。最后张养吾给每一位党员都提出了希望,给毛岸英的临别赠言是:“要按时起床、按时就餐、按时防空。”

  成普接着张养吾的话说:“对了,有一次毛岸英起床晚了,我们等他去吃早饭,没想到刚端起饭碗飞机就来了,我们四个人被堵在屋子里,只好一个人蹲在一个墙角落,像块奠基石。”

  毛岸英把张养吾和成普的话记在本子上说:“确有其事,我虚心接受,以后改正。”

  张养吾接着提意见:“毛岸英是个工作狂,干起工作来不要命,有时飞机来了还坐在防空洞旁翻译资料,半夜里想起什么好词儿就打亮手电记下来。这种精神确实可嘉,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不能累垮了。再有,你给思齐同志的信写得太少了,我知道你在日记中写了很多思念的话,还把宋人欧阳修的一首词改写成‘大江南,大江北,两岸鸳鸯两处飞,相逢知几时。’看得出你们的爱情很真挚,但我认为还是应该多给家里写写信。”

  “岸英同志,你可别大男子主义,不能让媳妇老惦记着你。‘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这是古人说的,说得很有道理。你得给媳妇写信呀!”一直在听着大家发言的彭德怀笑着说,“我还听说你把省下来的罐头送给朝鲜的孩子们吃,有没有这回事?你要老实交代!”

  “有。我是希望他们快点长大呀!长大了好打美国鬼子,建设自己的家园!”毛岸英说。

  “你既然这么热爱朝鲜人民,等战争结束后,你干脆留在这里搞建设怎么样?”彭德怀逗趣。

  “可以呀!”毛岸英认真了。

  “有什么附加条件吗?”彭德怀眨着眼睛问。

  “把思齐接过来!”

  大家都笑了。

  本来是专门为张养吾召开的个人鉴定会,结果却开成了党小组生活会,大家畅所欲言,开诚布公地互相提起了意见。彭德怀在会上也作了自我检查,他说因忙于指挥第一次战役,有两次没有过支部生活。在部署和总结工作时有急躁情绪,对同志态度不够和蔼。

  “彭德怀同志事后都向我谈了。”毛岸英翻着笔记本说。  “我给彭德怀同志提一条意见。”成普说,“听司机说,你不听他们的劝告,要他把车开到距离敌人炮火射击区很近的地方,忘了自己是什么人。你不是一般的战士,是指挥千军万马的志愿军司令员啊!”  郭洪光说:“有一次飞机在头顶上嗡嗡飞,彭德怀同志站在高坡上拿望远镜盯着飞机看,我怕望远镜反光把飞机晃过来,就拉着他去隐蔽,可他说我是三七赶集四六不懂。”

  “是啊,望远镜是晃不来飞机的。”彭德怀辩解道,“再说,我这个人虽然命苦,可就是大难不死。入朝后,胃病、痔疮、关节炎如同胡宗南的三路大军一齐来攻,又能奈何得老子?你们呀,天天要我防空……”

  会议快结束时,毛岸英作了自我检讨。他说:“我和张养吾同志比起来还有很大的差距,我要向他学习。我来到大榆洞后光顾着忙工作了,睡了两天觉才发现自己的床上比别人多铺了一条褥子,这是搞特殊,在革命队伍里是不应该的。”

  “毛岸英同志,你是团级干部,本来应该吃小灶,这是组织定下的你应该享受的待遇,你不该不去呀!”张养吾说,“本来这工棚就阴冷潮湿,霉气扑鼻,你的身体又不好,常犯胃病,管理员给你多铺一条褥子也是应该的,还检讨什么!”

  “没有什么应该不应该的,你们床上都是一条褥子,我为什么要铺两条,这不是特殊照顾又是什么?咱们的彭总从大西北来到朝鲜,他年纪那么大,做的事情那么多,我就没有看到他夜里睡过一个囫囵觉,要说照顾,最应该照顾的是彭总。”

  “党的会议上要直呼姓名,应该叫我彭德怀同志!”彭德怀面对毛岸英说,“岸英同志,你夜里不要老到我这里查铺好不好,我是老年人,觉少嘛!我这人只要把手头上的事干完了,脑袋就成了个空壳子,一吧嗒嘴就睡着了。一个党员不带头工作,那就失掉了党员的先进作用。毛岸英肩负的机要秘书干得很好,别的工作干得也不错,但要注意身体。我们革命队伍里的同志,应当互相关心,互相爱护,互相帮助。”

  “彭总,不,彭德怀同志,你不是老年人觉少,而是对工作放心不下,你的工作时间太长了,是超负荷运转。从离开北京的那一天起,你每天都工作到深夜一两点钟,我经常看见你把一张地图看了又看,画了又画,还在上面圈了许多点点,做了许多标记。”

  “我们的国家太穷了,我们要尽快取胜,让战争快些结束,好抓紧时间去搞建设呀!大家都看见了,这场战争,我们有信心打赢,但是会打得很艰苦。”彭德怀叹口气说,“养吾同志,你回去后要告知大西北搞建设的同志,他们的担子并不比我们轻,毛主席说过,大西北不富,全中国都富不起来。”

  十一月十六日下午,张养吾把自己保管的机要文电移交给毛岸英,毛岸英仔细作了登记,不时还向张养吾请教一两个问题。交接完工作后,两人心情激动,相对无语,虽然认识时间不长,却感觉到彼此是那样的容易沟通,又是那样的难以割舍,甚至产生了一种失去依傍的凄惶。张养吾低头擦泪时忽然看到毛岸英脚上有一只鞋子没了后跟,这才想起前几天在火炉边烘烤被雪水泡湿的鞋子时,那个鞋后跟被烧焦了。

  张养吾脱下自己的鞋子,放到毛岸英脚前说:“岸英啊,我这一走,今后见面的机会就不多了,把你的鞋子脱下来,咱们交换一下鞋子作个纪念,好不好?”

  “我不要,我的鞋子还能穿。”毛岸英知道张养吾是想把好鞋子换给他。

  “听话,脱下来,我回国后还能没鞋子穿?”张养吾以兄长的口吻说,“岸英,我要走了,有件事我一直放心不下,就是你的健康问题。俗话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没有好的身体一切都是白扯。今后夜里不要搞得太晚了,早上要按时起床,按时就餐。”

  “我的肠胃是不太好,老毛病了,不碍事。战场就是战场,哪能像平常在家里似的,按时上班按时休息,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毛岸英拍拍自己的胸脯说,“你放心,别看我身上的肉不多,但体质好。从小父母就鼓励我到室外活动,日晒雨淋、爬山上树、游泳跑步,受到过各种艰苦的磨炼,打下了坚实的基础,所以再累再苦的工作也休想压垮我。”

  回国的汽车就要起程了,张养吾抓住车门,泪眼涔涔地说:“战友们,再见了!大家回国后一定要去西安看看,西安是我国七大古都之一,那里有很多名胜古迹,都带上你们的贵夫人,我等着你们去啊!”他又叮嘱岸英,“你在彭总身边,一定要注意防空,咱们没有先进的雷达,对敌机轰炸千万不能麻痹大意!”

  “知道了,你就放心地走吧!回到祖国可别忘了给我们写信,要在信中多给我们介绍一些大西北的建设情况。”挥泪送战友,军人也柔情!毛岸英握着张养吾的手,眼圈潮湿了。

  山风呼啸,枯叶飞舞,平添几分缱绻离情。送走了张养吾,毛岸英心里空荡荡的,就像眼前的荒山秃岭。他想用读书来打发难耐的孤寂,但又怎么也集中不了精力,脑子里总是浮现着他和张养吾在一起的情景。他索性扔掉书本,把彭总处理完的电报归整一下,准备去机要处办理清退手续。

  毛岸英:等战争结束后,我请大家到北京做客,请你们到天安门合影。

  夜已经很深了,菊香书屋依然灯火通明。“大前门”把室内的烟雾弄得越来越浓,而毛泽东的思路反倒越来越清晰。中央领导同志都知道,毛泽东不管走到哪里,手头总是离不开三样东西:香烟、笔筒和茶杯。此刻,他正在烟雾的缠绕下,一手端着装满浓茶的杯子,一手攥着如椽的铅笔,时而审视军事地图,时而修改电报文稿。

  自从志愿军过江后,毛泽东又像在指挥解放战争三大战役时那样案牍劳形,亲拟电文,完全忘记了时间,忘记了饥饿,忘记了疲劳,手中那半截子铅笔好像在挥动着千军万马。在志愿军第一次战役期间,由他亲自起草发往朝鲜前线的电报不仅十分频繁,而且指示也十分明确,连细枝末节问题都不厌其详,时时提醒志愿军司令部慎重初战。

  十月二十一日凌晨二时三十分,毛泽东致电还在行军中的彭德怀:“截至此刻为止,美、伪均未料到我志愿军会参战,故敢于分散为东西两路,放胆前进。”一小时后,他又电告彭德怀放弃原来的计划,改取运动中歼敌的方针。电报指出:“现在是争取战机问题,是在几天之内完成战役部署,以便几天之后开始作战的问题,而不是先有一个时期部署防御,然后再谈攻击的问题。”

  二十三日早晨七时,晚睡晚起的毛泽东还在伏案工作,他拿起狼毫在砚台上润过,迅速起草一份电文,嘱咐彭德怀:“我各部派遣远出之侦察队,均要伪装朝鲜人民军,而不要称为中国人民志愿军,借以迷惑敌人。”

  二十五日二十一时,毛泽东看完志司发来的电报后,一边仔细地查阅地图,一边感慨地说:“好事多磨,恐怕又要改变计划啰!”他马上给彭德怀起草一份电报,赞同其抓住战机、分途歼敌的方针,“先歼灭敌人几个团,逐步扩大,歼灭更多敌人,稳定人心,使我军站稳脚跟,这个方针是正确的。”

  获悉伪六师七团占领了鸭绿江边的楚山,敌人第一次到达中朝边境,兵临国门,毛泽东于二十八日十六时三十分给彭德怀、邓华并告高岗的电报指出:“(一)庆祝你们的初战胜利。(二)目前全战役的关键有两点:一是确实抓住古场、楚山之伪七团,不使逃脱,如此则伪一、六、八师非增援不可,有仗可打;二是我三个军全部到齐,并完成战役展开,如此则我攻击时迅猛有力,保证歼敌。”

  ……

  中南海与朝鲜战场一直保持着热线联系,而所有这些电报都是毛泽东亲自起草的。八天,一百九十二个小时,毛泽东共发给志司二十九份电报。除了草拟这些给彭德怀司令员的电报外,毛泽东还要处理别的国家大事,真可谓日理万机,废寝忘食。

  据杨志明老人回忆:当时常在彭德怀身边工作的只有两位同志,一个是毛岸英,一个是高瑞欣。机要员杨志明办公的地方离作战室只有十来米远,凡是机要处送给彭德怀的电报都要由毛岸英签收、呈阅、保管。彭德怀阅处后,这些电报按规定如数退还机要处登记焚销。

  就是从这时开始,杨志明与毛岸英走到一起来了。因为有了这样特殊的工作关系,机要处的同志和毛岸英的接触逐渐多了起来,但大家在交往中仍十分拘谨。因为他是毛主席的儿子,这在机要员当中已不再是什么秘密。

  十月底的一个上午,志司机要处的同志正在紧张而有序地工作着,毛岸英带着已处理完的电报,来到机要处办理清退手续。正在清理电报的杨志明看到毛岸英来了,赶忙让座,指着一堆电报稿说:

  “毛主席日理万机,还要亲自给志司起草电报,太辛苦了。我算了一下,毛主席在八天之内发来二十九份电报。”他拿起登记册算给毛岸英听,“二十一日发来四封电报,二十二日两封电报,二十三日四封电报,二十四日两封电报,二十五日五封电报,二十六日六封电报,二十七日三封电报,二十八日三封电报。”

  看到毛岸英来了,机要处的同志都习惯地站起来。人们崇拜毛主席,对毛主席的儿子也就格外尊重,甚至有一种神秘感。因此,在毛岸英每次问话时,大家都像小学生一样规规矩矩地站着回答。后来,还是毛岸英自己把这种拘谨的局面给打破了。

  一天中午,大家刚刚端起饭碗,毛岸英拿着文件包又来到了机要处。这些本来还在说说笑笑的年轻人,突然间嘴巴好像被贴上了胶布,一点声音也不出,甚至连饭都不知道怎么吃了,心里都盼着毛岸英办完事快点离开。

  谁知毛岸英不但没有走,反而大大方方地坐了下来,目光在大家的脸上扫来扫去。就在大家局促不安、不知所措的时候,毛岸英先开口说话了:“同志们,你们看我长得怎么样啊?”

  毛岸英这一问,弄得大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看看我,我瞅瞅你,谁也不知说什么好。就在大家尴尬不语的时候,毛岸英微笑着说:“我不是青脸红发面目狰狞的怪物吧,大家为什么老躲着我呢?”

  这时大家才明白毛岸英问话的用意,性格直率的杨志明脱口而出:“毛秘书长得很帅呀!”

  毛岸英虽然不像他父亲那样气宇轩昂,却也是高高的个子,宽宽的脸膛,英姿挺拔,眉宇间透着一股灵气。他说自己的个头像父亲毛泽东,而脸膛像母亲杨开慧。毛岸英热情、粗犷、豪放,待人坦诚,有点像俄罗斯人的性格,可能与他曾经长期在苏联生活有一定的关系。

  见沉默的气氛已被打破,毛岸英高兴地说:“这样多好啊!咱们都是战友,你们不要把我当外人。以后咱们多接触,多交谈,互相熟悉了,才不至于多少年后把同一条战壕里出生入死的战友给忘掉了!”

  杨志明连声说:“那是,那是!”

  杨志明,一九三一年出生,黑龙江省肇源县头台镇人。这个农家子弟只读过两年书,但学习成绩特别好。他十五岁时参加了学校工作,是土改工作队的骨干。一九四八年随南下大队到新解放区工作,后被东北军区机要学校选中。一九五〇年毕业后,被分到第四野战军十三兵团司令部任译电员,入朝后在志司机要处任机要员。

  毛岸英发自肺腑的一番话,令大家感动不已。一个团级干部、领袖的儿子能这样平易近人,这样和蔼可亲,实在难能可贵!从此以后,机要处的同志和毛岸英就一下子拉近了距离。

  毛岸英平时与大家说说笑笑,可工作起来十分严肃认真,特别是在遵守机要工作纪律方面更是严格要求自己。虽然他是彭总的机要秘书,但每次取送电报,却从不迈进“机要禁区”译电室半步。每当遇到译电员翻译电报,他也从来不问不看。这些,都令机要员们感叹不已。

  十一月二十三日,毛岸英又来到机要处,大家都热情地与他打招呼。从来没到过北京的杨志明对祖国的首都非常仰慕,于是好奇地向毛岸英打听北京是个啥样子。毛岸英像个导游一样绘声绘色地介绍了北京的风景名胜,从几百年历史的古建筑天安门城楼讲到故宫,从天坛、地坛讲到十三陵,从北海、颐和园讲到八达岭长城,滔滔不绝,如数家珍,大家听得十分入迷。

  这时,杨志明突然发问:“毛秘书,在北京多好啊,你为啥到朝鲜来,毛主席他老人家放心吗?”其实,这不仅是杨志明的疑问,也是当时许多人的疑问。

  毛岸英没有从正面回答杨志明的提问,只是略加思索后说:“那你为什么也到这里来,你不也有爸爸妈妈吗?你的亲人放心吗?既然你能来,那我为什么不能来呢?”

  杨志明看到毛岸英腰间有一支精美别致的小手枪,便问道:“毛秘书,你这支手枪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过,好漂亮哟!”

  毛岸英把手枪从枪套里拔出来,在手心里掂了掂说:“这支手枪有点来头,还是斯大林赠送的呢!”

  听毛岸英这么一说,大家都把惊羡的目光集中到这支小手枪上来了。有人兴致盎然地问道:“你去过苏联,见过斯大林?”

  “我在苏联呆了十年。”毛岸英抚摸着手枪,用热烈的语气饶有兴趣地说,“一九四五年五月,我随苏联红军打到德国,我们把红旗插上了柏林国会大厦。在那里我接到苏军政治部发来的电报,说要调谢廖沙回莫斯科,谢廖沙是我的俄文名字,还说斯大林元帅要接见我。”

  毛岸英陷入了美好的回忆之中:“回到莫斯科,斯大林在接见时夸我很勇敢,问我为什么不加入苏联国籍,为什么不找个苏联姑娘做媳妇?还说接受苏联姑娘的爱情并不需要拿出炸敌人坦克的勇气。我说我是中国人,我要找中国姑娘做媳妇。斯大林说我不愧是毛泽东的儿子,比毛泽东还强硬!后来,斯大林就亲手把这支小手枪送给了我,作为对我参加苏联卫国战争的最高奖赏。”

  大家听完毛岸英谈他在苏联的情况后,就想多了解一些苏联方面的见闻。其中一个同志问:“毛秘书,你从小就在苏联长大,回来后说汉语舌头根不发硬吗?可你现在讲的汉语满好呀!”

  毛岸英哈哈大笑起来:“中国人不会说中国话,岂不是忘了祖先。”

  “毛秘书,你能说几句苏联话给我们听听吗?”

  “当然可以。”毛岸英咿里哇啦地讲了一段俄语,大家面面相觑,不解其意。毛岸英笑着说,“我说的是:同志,你们辛苦啦!等战争结束后,我请大家到北京做客,请你们到天安门合影。”

  话音刚落,大家就欣喜若狂地热烈鼓掌,整个室内沸腾了。每个人的心都好像回到了魂牵梦绕的祖国,仿佛已经站在了天安门前一样。

  “这样吧,我给大家唱一支苏联歌曲好不好?”

  “好……”大家又鼓起掌来。

  “歌的名字叫《青年团员之歌》。”毛岸英清了一下嗓子,就唱了起来:

  听吧,战斗的号角发出警报,
穿好军装拿起武器!
青年团员们集合起来,
踏上征途,万众一心,保卫国家!
我们再见了,亲爱的妈妈!
请你吻别你的儿子吧!
再见吧,妈妈,别难过,别悲伤,
祝福我们一路平安吧…… 

  十一月二十四日晚,天上飘着浮云,十五的月亮宛如一张愁眉不展的少女圆脸。毛岸英踏着月光来到机要处清退电报,临走时提醒大家:“这几天敌机很猖狂,到处扔炸弹,大家要提高警惕。”那天晚上,毛岸英可能工作太忙,没在机要处停留,办完电报的清退手续后就匆匆离开了。这是毛岸英最后一次来到机要处,也是机要处的同志最后一次与毛岸英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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