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北方：接班人在哪里…

　　几天前，我写了一篇关于《康庄往事：一位北京知青的回忆》的评论【点击阅读】，借书论道，结尾简要地谈及了培养接班人的问题。

　　毛主席当年让城市里的年轻人上山下乡，去跟贫下中农打成一片，以及发动的其他政治运动，主要目的之一就是培养红色江山的接班人。

　　毛主席发起的这些运动，从总体上看不算成功，但也不能说彻底失败。只要那一代人中涌现出了像《康庄往事》的作者赵杰兵以及领路人这样的对人民群众有感情的佼佼者，哪怕数量不多，这些运动就不能算是真正失败，任何对这段历史的虚无主义解释都是站不住脚的。

　　接班人问题在今天更加紧迫了。我在文中这样说：

　　思考历史，我们不得不佩服毛主席的伟大，一个真正的历史唯物主义者的高瞻远瞩。让知识青年上山下乡，他不是要培养哪一个人，而是一把种子撒下去，总会有那么几颗长成参天大树。这就是为什么今天的中国能够有一个对人民有真情实感的领路人的原因。

　　那么，接下来呢？接班人在哪里？干部梯队乌央乌央排出了好几十里，都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将来，怎么办？

　　几年前我就开始讲，领路人最紧要的任务是像毛主席当年那样，培养接班人。否则，中兴之后，紧接着可能就是完蛋

　　巧合的是，在写作和发布该书评的当天（6月29日），中央政治局开了一个会，审议《关于适应新时代要求大力发现培养选拔优秀年轻干部的意见》。

　　“会议强调，发现培养选拔优秀年轻干部是加强领导班子和干部队伍建设的一项基础性工程，是关系党的事业后继有人和国家长治久安的重大战略任务。”“会议强调，要着眼‘两个一百年’奋斗目标，着眼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着眼党的事业后继有人、兴旺发达，努力建设一支……高素质专业化年轻干部队伍。”

　　简而言之一句话，这次会议部署的就是培养接班人的问题。这与我的呼吁正相契合。

　　中国政治近年来的最明显特征是权力变得集中，与之前的“九龙治水”形成鲜明对照，领路人的权威得到了加强。可是，领路人的权力真的很大吗？还真不能这样说。

　　跟特朗普对照一下就可以了。特朗普上任两年来，核心团队几乎换血换了个遍，只要不能严格执行总统的路线，就随时可能出局。特朗普只需要发一条推特，就可以解雇国务卿，这种情况在中国能够想象吗？完全不能。

　　中国的用人体制其实是僵化的。多年执行的干部“四化”已经形成了一个庞大、稳定的干部梯队，乌央乌央排出去几十里，以反腐的名义搞下去一些，供选择递补的还是那些人。想要破格使用人才，难于上青天。因此，我把这个体制称为半封建性的。

　　此次出台新规，大力发现培育选拔年轻干部，是否意味着领路人想要摆脱既有的干部梯队的制约，不拘一格降人才呢？

　　我不敢确定，但我猜测可能有这方面的考虑。

　　毛主席说过，“正确的路线确定之后，干部就是决定的因素。”这个表述是把路线作为政治的首要因素，把用人作为政治的次要因素来看待的。

　　我一直说，对毛主席的话，从来不应当简单地做字面理解，要考虑到他作为讲话者的身份。“正确的路线确定之后，干部就是决定的因素”中讲的用人，指的是执行层的人，预设了毛主席本人作为决策者，已经提出了正确的路线。

　　毛主席的位置，有其他人坐过，但其他人能够提出正确的路线吗？不能。可见，没有正确的领袖，就没有正确的路线。正确的路线来自合适的人。

　　在这个意义上，人和路线，哪个重要，是值得深思的，其答案可能跟毛主席的话正好背离——人，才是最重要的。

　　为了“党的事业后继有人和国家长治久安”，需要有合适的人涌现出来，才能接续事业的火炬。但这样的人，从哪里来呢？

　　毛主席的办法是，一把种子撒下去，相信总是有几颗种子会长成参天大树。这是历史唯物主义者的态度和方法，但也有点赌运气的成分，因为目标和范围都不是明确的。

　　新的办法是，通过各级党委（党组）逐级负责，层层抓落实的办法发现选拔优秀年轻干部，这种方式的优点是目标和范围都更明确，容易见成效。

　　那么，这会是一条发现和培养接班人的好的路径吗？我觉得不是，就算执行中不偏离方向太远，所能起到的效果也好不到哪去。　　道理很简单，发现选拔有限年轻干部，是在既有的年轻干部队伍中进行，范围明确，但也有限。在这个群体里找出一些“能人”来，一点儿都不难，但要从中挑选出能够真正继续党的事业的、对人民群众有感情的高素质干部，那就难了。

　　原因何在呢？在于源头，在于入党的环节早就失守了。

　　大家都是明白人，没必要装天真，试问，这么多年来，那些要求进步、积极主动地向组织靠拢的年轻人，有哪个不是为了谋个个人的好前程呢？入党，早就成了谋取个人前途的必要条件——入了，不影响找其他出路，但不入，就不能当官，就不能选择稳定的公务员职业当做饭碗。

　　涌入党内的，是一群一群的臭鱼烂虾，其中进入干部队伍的那一部分，无非是精壮些的臭鱼烂虾。在臭鱼烂虾中，挑选得出来生龙活虎吗？

　　如果以更严格的标准来衡量，把为了谋取个人前程而入党也算作对组织不忠诚不老实的话，那么组织中的“两面人”比例恐怕高得惊人。

　　毛主席早就区分了“组织上入党”和“思想上入党”，8000多万党员，真正在思想上入了党的，有多少人？

　　其实吧，为了前程入党都算是好的，党内还混进了多少“洁洁良”那样的货色呢？保送研究生、优秀学生干部，如果不是被网友发现，“洁洁良”未来大概率会成为一个“优秀”的年轻干部。连“精日分子”都能混到党内，被发现了还不开除……

　　组织基础如此，叫我怎么相信能从中选拔出高素质的年轻干部队伍呢？

　　寻找接班人，这样做是不够的，还需要更大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