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飞机与买飞机

作者：超级工程一览发布时间：2017-05-06 16:07:24 来源：民族复兴网字体： 大 | 中 | 小

——工业国的根基在哪

　　1972年，中国民航时刻表，封面是北京首都机场航站楼，现为国航办公楼。中国民航当时是中国唯一的航空公司，1971年从苏联进口了五架伊尔-62喷气式客机(百座级)，开设南宁-河内、北京-沈阳-平壤、昆明-仰光、北京-伊尔库茨克4条国际航线。此外，法航有上海-巴黎航线，苏联民航有北京-莫斯科航线。七八十年代，中国普通老百姓乘飞机的人少之又少。到 1978年，中国民航全年客运量只有230.91万人次，全国平均417人中只有1个人，每年乘坐一次飞机。

　　而从毛泽东时代起，中国为发展航空工业，已经开始了运五、运七、运八、运十等大中型客货运飞机的研制工作，并取得了成果。然而在改革开放后，中国航空工业因中央财政紧张等理由，进入突然死亡状态，大批航空研制项目停工下马，飞机制造厂转而生产日用品、洗衣机、电冰箱、面包车、摩托车等民用品维持生计。另一方面，国家花费近千亿元巨额资金，从美国、英国、法国、加拿大、苏联等国，进口了超过500架大中型飞机，却停止国产大型客机研制计划。

　　直到1987年，根据政企分离改革要求，中国民航总局以下属六个管理局为基础，拆分为六大航空公司，才有了现在的北京国际航空、上海东方航空、广州南方航空、成都西南航空、西安西北航空、和沈阳北方航空公司。它们使用的全部是耗费巨资进口的飞机。

　　按照国际惯例，购买飞机是有巨额商业回扣的。1980年经过国家进出口管理委员会批准，成立了中国航空器材进出口总公司(简称中航材)。该公司以国家名义进口飞机器材，垄断了进口审批权。各航空公司每进口一架飞机，至少要提供10万美元的费用。近30年来，仅该公司进口租赁到中国的大中型飞机，就超过1700架，价值数千亿元。到2011年，该公司资产已超过70亿元人民币。

　　1972年2月21日11点30分，北京机场，美国总统尼克松首次访问中国，乘坐的是波音707型“空军一号”。1952年，美国波音公司以1600万美元的成本，用两年的时间研制出367-80原型机(波音707前身)，既想出售给美国空军做运输机，又想做民航客机。但是由于机体宽度窄，只能安排一排2+2座的座位，波音只好加宽机身，安排2+3座椅布局，以和道格拉斯公司推出的DC-8客机竞争民航市场。1958年第一架波音707客机在泛美航空投入运营，最大载客179人。1959年10月，一架波音707原型机在交付客户进行试飞时坠毁，造成机上12人死亡。至1991年停产，波音707总产量1010架，为波音公司累计带来营业收入超过150亿美元(相当于千亿元人民币，美元在70年代是极其昂贵的硬通货)。

　　而中国在1970年8月27日，正式启动了运十大型客机研制计划。运十飞机的一个重要参照对象，正是波音707。1971年12月，巴基斯坦的一架波音707在新疆着陆时摔坏。上海运十项目研发人员迅速赶往新疆，对波音707的主要结构进行测绘分析，获得大量数据。1972年春，美国总统尼克松首次访华，中国民航借此机会，在春季广交会上，向美国订购了10架波音707客机，合同金额为1.25亿美元(当时折合2.8亿元人民币，相当于现在的330亿元人民币)。这是波音首次进入中国市场。

　　1972年4月，中国从苏联进口的伊尔-62客机，编号B-2020，是当时中国民航最大的机型。从1971年至1972年，民航北京局进口了5架伊尔-62客机，编号2020、2022、2024、2026、2028，用作民航客机及领导人出访专机。这批飞机全部在1988年10月退出运营。伊尔-62与美国波音-707属于同一级别。4台涡扇发动机横排在机尾两侧—可降低客舱内的噪声水平。至1993年停产,伊尔-62共生产276架，商业价值估计在数十亿美元。

　　1973年7月7日，英国伦敦北郊赫特福德郡的哈特菲尔德(Hatfield)机场，向中国出口的246号三叉戟2E客机。最初编号B-246，民航编号B-2219，1989年10月退出客运，改为广州机场的地面维护训练用机。

　　1958年英国德·哈维兰公司，研制出三叉戟中短程三发喷气式民航客机，1964年4月投入运营，至1975年停产共生产117架。主要用户是英国欧洲航空公司(BEA)，共购买了68架。该机是世界第一种能在恶劣气象条件下，实现全自动着陆的客机，但安全记录并不好。1970年至1978年，中国空军和民航共进口了39架，主要归属空34师，用于高官公务专机，飞机单价估计在数百万英镑，其中有6架坠毁。1970年中国启动曙光号载人宇宙飞船项目后，为了训练航天员，空军专门派出一架三叉戟飞机，用于航天员的飞行失重训练。1971年913事件，林彪夫妇乘坐一架256号三叉戟客机，从山海关机场起飞，坠毁在蒙古肯特山南部。1982年至1988年，三叉戟客机连续发生撞山坠毁、劫机、撞击等严重事故，造成130人死亡。到1991年，中国民航的三叉戟客机全部退役。

　　1973年8月23日，中国订购的第一架波音707客机(注册号B-2402)，从美国西雅图波音伦顿工厂出库，飞抵中国上海虹桥机场，标志着波音飞机开始进入中国。该机在1990年10月2日，因广州机场劫机事件在地面撞毁报废。中国民航从1973年开始引进波音707型客机，共运营过15架，11架为-320C型，4架为-320B型。到1995年，这批波音707客机全部退出民航运营，经过改装延寿后，用于民航飞行训练。

　　1973年，法国巴黎航展，苏联TU-144式超音速客机，该机在起飞后不久便发生了坠毁事故。这次事故也彻底葬送了它的未来。为了与协和式超音速飞机进行竞争，苏联图波列夫设计局的工程师，研制了这款拥有怪异机头的图波列夫TU-144超音速客机，并在试飞不久后参加了巴黎航展。冷战时期的航空竞争进入白热化状态。美苏两国不惜成本的航空竞赛，有力提升了两国的航空工业技术能力。

　　1975年11月6日，美国NASA兰利研究中心，波音747飞机，背负航天飞机模型，进行的低速风洞试验。航空产业属于工业领域的塔尖，直接关系到各个领域。如美国用波音707客机改装空中加油机、预警机、电子战飞机等特种用途产品。对于提升美国综合国力，起到了难以估量的作用。

　　1977年5月1日，美国华盛顿州西雅图，波音公司Renton工厂，左边是波音727装配生产线，右边是波音737装配生产线。法新社照片

　　1979年1月28日，X总设计师乘坐中国民航的波音707专机(B-2406)，赴美国访问。照片为1月31日，X总设计师在华盛顿林肯纪念堂，向林肯塑像敬献花圈。此后X某一行到西雅图访问，并参观了波音公司的747生产线。波音公司的高级副总裁迪肯森，在媒体采访时曾评论说：XXX确实是一位具有远见卓识的领导人。现代文明离不开航空业的发展，中国要想成为世界强国就必须建立高水平的航空体系。从这个角度来看，XXX不仅是中国改革开放的设计师，也是中国现代航空工业发展的设计师。估计这个美国人想不到，等这个人掌权后，中国重工业体系陷入全面破产困境，大批航空研制项目下马停工。运十流产了，连歼10战斗机项目差点也被干掉。

　　1980年1月1日，北京首都机场启用新的一号航站楼，停着波音707客机。资料为中国民航1980年春季时刻表内彩页。

　　1980年2月29日，中国民航花费巨资，向美国订购的首架波音747SP(注册号B-2442)飞机交付，3月24日首飞。这种飞机是波音747家族中最短的机型，载客量少、经济性差，只生产了45架，主要出售给沙特、伊朗、阿联酋等皇室贵族，做政府公务机用。1979年xxx总设计师访问美国后，在中国经济紧张的情况下，竟然花费上亿美元，一次订购了4架该型飞机，准备做领导人专机。如此穷奢极欲，自然招来舆论痛骂，迫不得已只得交给中国民航，飞国际航线。该机于1999年12月退出运营。退役后飞到美国加州维克托维尔-乔治空军基地，换上美国空军涂装进行封存。从美国买的飞机，最终又回到了美国飞机坟场。

　　1980年9月26日上午9点37分，上海大场军用机场，运-10第二架原型机成功进行首飞。从1970年运十计划启动，到1980年首飞，中国航空工业为此奋斗了十年。使中国成为继美、苏、英、法之后，第五个研制出100吨级大型喷气式干线客机的国家。全国21个省、市、自治区的262个单位一同参与了运-10的研制工作。恐怕谁也想不到，最终导致运十项目下马的原因，居然是国家停止拨款，解散全部研发人员。上海市转而耗资数亿美元，为美国麦道公司组装30架麦道-82客机，最终以项目中途流产失败收场，损失上亿美元，甚至超过了运十的研发费用。

　　运十项目流产，对于中国重工业体系产生了深远影响。航空产业是涉及冶金、电子、机械、化工、新材料等领域的战略性产业，拥有绵长的产业链。1970年中国启动运十计划，即配套进行重工业体系技术升级。如飞机的大型钛铝合金结构件，需要万吨级的锻压机、挤压机制造成型。而中国在1973年建成了亚洲第一台3万吨级模锻压机，安装到重庆西南铝厂。1976年前后，四川德阳第二重型机器厂，向国家申请研制一台具有世界先进水平的6.5万吨模锻压机，并与清华大学、燕山大学展开了技术预研工作。照片为1981年，德阳二重多向模锻工艺研究小组，在东北重型机械学院(原哈尔滨工业大学重机学院，现燕山大学)，为研制6.5万吨多向模锻液压机，制造的650吨模拟样机上进行工艺实验。该机采用C形板框结构，1978年开始研制。研究人员包括林秀安、聂绍珉等人。然而随着运十计划在1982年陷入困境。这台具有战略意义的6.5万吨模锻压机也流产了。直至三十年后，中国重新启动大型飞机项目，才又重新开始了4-8万吨巨型模锻压机的研制。损失可谓惨重之至!

　　与运十同时流产的还有发动机项目。1970年8月，中央向上海下达研制大型客机的任务，配套研制8165公斤大推力涡扇8型发动机，采取全国大协作，仅上海市就有50余家单位参与研制。开发了12项新材料，攻克了钛合金焊接、等离子喷涂、真空钎焊等数十项新工艺。1974年底首台发动机总装完成。1975年7月1日，首发试车成功。共试制三批12台。照片为1982年前后，涡扇8发动机串装到民航B2402号机(波音707型)四号发动机位，进行验证试飞。运十项目下马后，该发动机无果而终。直至三十年后，中国仍未解决航空发动机问题。

　　1982年，上海大场飞机场，运十飞机进行试飞。运十项目的配套系统，如燃油系统、液压系统、操纵系统、航电系统、电网络、起落架，全部由国内科研机构协作研制，参与研制人员超过1.3万人。整机国产化率达到96%。随着运10项目流产，大批航空科研院所陷入经济困境，有些企业只上半天班，另外半天让员工外出打工赚生活费。像上海飞机制造厂的执行副厂长王文斌，甚至跑到美国打工去了。

　　1980年的中国民航国际航线图，与1979年并无很大变化。

　　1981年，中国民航波音707客机，在瑞士苏黎世机场。该机是中国进口的第一批波音客机，1974年4月引进，1993年2月退出运营。

　　1981年12月18日，苏联图波列夫设计局研制的图-160(ту-160)战略轰炸机首次试飞。该机从1967年开始研制，1974年由喀山飞机制造厂生产原型机，1987年量产机投入服役。共生产了35架，包括3架原型机和32架量产机，现役16架。该机为变后掠翼重型超音速战略轰炸机，最大起飞重量275吨，最大载弹量40吨，航程12300公里，巡航速度0.9马赫，最大时速2000公里。是俄罗斯目前唯一一种不需要空中加油，就能够对美国实施战略打击的飞机。这种战略轰炸机，想买都买不到。即使苏联解体20年了，它依然是俄国震慑群雄的战略性力量。

　　1983年2月22日，美国波音公司向中国民航交付第一架波音737-200客机，编号B-2501。该机在1993年6月，被乘客张文龙劫持飞往台北。1994年12月从厦航退出运营，之后又经历几次转手，2007年退役。波音737是波音公司最成功的窄体客机，从1965年至今，累计生产超过7800架，商业价值超过9000亿美元(折合6万多亿元人民币)，堪称黄金提款机!仅仅是中国民航，就进口了超过970架各型波音737客机，花费超过5000亿元人民币。

　　1983年12月20日，美国波音公司向中国民航，交付首架747-200型客机，注册号B-2446，1988年转交国航运营。1997年9月改为货机，2007年10月退出运营，2013年10月在马来西亚拆解。从1969年至今，波音747各型号累计生产超过1500架，商业价值超过2000亿美元。中国大陆及港台共计购买超过150架。

　　1984年的中国民航航班时刻表，封面骄傲地展示了4月加入机队的波音747-200型客货机。社会主义腰线的设计一直沿用至今天的国航。

　　1985年6月25日，欧洲空中客车公司，向中国民航华东局，交付第一架空客A310客机，注册号B-2301，后转交东方航空运营。这是空客飞机第一次进入中国市场。该机2006年9月退役，由空客公司购买后捐赠给北京航空博物馆。该机型是空客为与波音767争夺市场，而在空客A300基础上，研制的200座级中短程双通道宽体客机。至2007年停产时，共生产270架，商业价值约300亿美元。

　　1985年10月8日，美国波音公司向中国民航，交付的第一架波音767-200客机，注册号B-2551。2007年11月退出运营。目前B-2551号已经变身为“HS-DCM”，由泰国廉价航空公司Asian Air运营。波音767是波音公司唯一一款同时应对客运、货运、加油机市场的宽体客机，自1980年以来，累计生产超过1000架，商业价值超过千亿美元。2015年，中国的顺丰速递一次向波音订购了25架波音767货机，由退役客机改装货机也是块大市场。

　　1985年，美国威曼-高登公司(Wyman-Gordon)，位于马萨诸塞州格拉夫顿锻造厂的50000吨级模锻压机，1955年由劳威公司(Loewy Construction Company)设计建造。我们看见的大型飞机，只是最终的商业成品。在一架架飞机背后，涉及到冶金、机械、材料、电子、软件等庞杂的产业链，维系着数以百万计的工作岗位。一旦飞机制造业垮掉，整个工业体系随之土崩瓦解。再想恢复起来是难比登天。因此，谁敢抢波音的饭碗。美国政府会不惜动用国家机器，将竞争对手摧毁。中国的运10、加拿大的庞巴迪、俄国的伊尔飞机，都是美国航空工业的眼中钉、肉中刺，必欲除之而后快。

　　1989年10月25日，北京机场，美国波音公司向中国国际航空公司，交付的第一架波音747-400客机，进行首航仪式。2008年10月退出客运改为货运机。2013年12月从北京飞往美国皮纳尔飞机坟场封存。

　　1989年11月，欧洲空中客车公司，向新成立的中国东方航空公司，交付第一架空客A300-600客机，注册号B-2306。该机2006年12月退出运营，改装为货机。空客A300是世界上第一款双发动机宽体客机，从1969年研制，至2007年停产，总共生产561架，中国大陆各航空公司共购买33架，单价超过5000万美元。

　　1989年巴黎航展，世界上最大的安225型运输机，背负着苏联暴风雪号航天飞机，降落在巴黎布尔热机场。1988年，不甘落后的苏联人发射了暴风雪号航天飞机，并在次年的巴黎航展中展出了这款航天飞机。但苏联解体终结了暴风雪号的进一步发展。时至今日，暴风雪号项目虽然已经终结，但拥有世界最大飞机名号的安225型运输机，依然不定期地出现在一些航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