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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钦礼传》十七 | 为了抓住张钦礼,秦××、周××挖空心思,用尽了脑筋

作者:反问号公共号 发布时间:2017-04-22 17:46:52 来源:民族复兴网 字体: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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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题:《张钦礼传》十七 | 村民反问:他是党的县委书记,书记怎么还反党?

  一个在监狱做饭的南彰老乡趁赶集买菜来到家里,一见秀枝就说:“我姓王,叫王世聪,在监狱管伙做饭。我来家就是给你送个信。他们那些人没安好心,是下狠手向死里摆治张书记。你们家要经常送点吃的、穿的,让张书记垫垫饥、换换衣服。”

  王世聪的到来,让秀枝心中燃起了希望,心想,“我一定要撑起这个家,等到钦礼平反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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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作者独家授权,反问号(微信ID:CFS-fanwenhao)从4月5日起开始全文连载《张钦礼传》,与广大网友一起回忆那段尘封已久的往事。

《张 钦 礼 传》


(连载十七)

刘占锋 著

二〇一七年二月


第四章 历史的颠倒

覆巢之下无完卵

  为了抓住张钦礼,秦××、周××挖空心思,用尽了脑筋。当时的情景,张钦礼家人几十年后仍然记忆犹新。

  那是1967年1月29日凌晨,一阵猛烈的砸门声,将张钦礼的妻子、儿女吓醒。刘秀枝惊恐地问:“谁呀?”

  “少啰唆,快开门!”

  外面传来砸门者不耐烦的吼叫。刘秀枝慌忙把门打开,领头的气势汹汹地问:“张钦礼嘞?他在哪儿?”

  “他一个多月都没回家啦。”刘秀枝说。

  “搜!”领头的把头一摆,一声令下,顷刻间,屋里被翻了个底朝天。没找到张钦礼,就骂骂咧咧地说:“龟孙子,还跑了。跑了和尚跑不了庙。等老子抓住他,再跟他算账。”

  这伙人没有抓住张钦礼,就将张钦礼的妻儿轰出家门,贴上了封条。饥寒交迫的一家人紧紧地抱成一团,心惊肉跳地躲在屋檐下。孩子们依偎在妈妈身边直哭:“妈妈,我可冷,可饿……。”

  是啊,家被封了,一家人住哪儿?吃啥?想到这,刘秀芝抱起一岁的三妮儿,找到领着抄家的人,说:“你封了俺的家,叫俺和孩子咋活呀!你们要真想整死俺,就明说了,俺现在就死在你面前!”

  领头的见刘秀枝要豁出去拼命,忙说:“你先别急,我也是奉命办事,这就把封条去掉。你想开点,这都是上边让干的,俺们是官差不自由。啥都不是,钦礼得罪顶头上司啦!”

  刘秀枝领着孩子回到屋里,懂事的儿女帮助妈妈收拾着凌乱的东西。

  刘秀枝心里牵挂着丈夫,想起有人“要对张钦礼斩草除根”的传言,她浑身打个冷战,拉着二儿子军建的手,叮嘱道:“晚上去找你凤台叔,让他把你和你二妹送到南彰老家躲起来。”

  又对大女儿爱真说:“你出去找你大哥,让他千万别回家。天下大着嘞,叫他赶快跑,越远越好。……”

  面对突如其来的灾难,爱真这个6岁的小姑娘像是突然间长大了,把二哥和二妹送走后,她四处打听大哥的下落。

  一天傍晚,一个提着菜篮子的中年妇女,见四下无人,对爱真说:“你大哥在俺家哩,叫你妈放心。得机会我让他回家看看。”

  爱真听了眼睛一亮,一溜烟儿地向妈妈报告去了。这天半夜,大儿子悄悄溜回家里。秀枝又惊又喜,摸着儿子的头,泪汪汪地说:“孩子,你是咱家的一条根,他们啥狠事都能做出来。你隐姓埋名,快逃命吧!听妈的话,带几个馍,连夜走。”

  爱真忙把馍筐里的馍全都端了过来。战停把馍往怀里一揣,擦干眼泪,一跺脚,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秀枝看着从未离开过自己的儿女一个个逃命般地离开家,她的心像被掏空了一样,哭了一声:“我的儿呀!”瘫倒在床上。只有六岁的大女儿陪在她的身边,一遍遍地哭着叫妈妈。……

  这天,战停到了南彰他三姨家。正在焦急等待消息的三姨一把将战停搂住,急切地问:“你爸爸妈妈咋样?我们都快急死了。”

  战停把家里的情况说给三姨。三姨听了直抹泪。战停对三姨说:“我不能在这儿久停。俺二妹寄养在王庄,我想去看看她。”

  到了王庄,战停见到了照护二妹的那位老奶奶。战停把三姨给的那一大包吃的全送给她,老人家说啥也不要。

  “我妹妹小,让你费心了。就算给我妹妹吃的总行了吧?”

  正说着,二妹从屋里跑了出来。当时妹妹害眼病,两眼又红又肿。见到大哥,她先一愣怔,接着,伸着两只小手扑了过来。战停强作笑脸对她说:“咱爸咱妈让我来看看你,你在奶奶这儿,要听话,啊。”

  “哥,我想妈妈,你带我回家吧!”二妹紧紧抱住大哥的脖子,大哭起来。
看着两眼红肿的二妹,战停心里难受极了。他用温水给妹妹洗了洗红肿的双眼,尽量哄她开心。

  天已擦黑,战停该走了。二妹一听到哥哥要走,扑上来紧紧抱住大哥的腿,任凭咋说,就是不松手。

  “自己亡命天涯,带着她也是受罪。”战停心里想着,狠狠心,掰开妹妹的小手,就向外跑去。二妹“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哥,我要妈妈,我要妈妈……”

  她一边哭喊,一边跑,一不小心摔倒在地上。战停回过头看见倒在地上的妹妹,一边爬,一边伸着小手哭喊自己。他心一酸,真想回身抱起妹妹一块走!可他知道,这根本不行。他咬住牙,拼命地往外跑。跑出很远,还依稀听到妹妹沙哑的哭喊声。

  从这里到老家有12里路,战停也不知哪儿来的劲,几乎是一口气跑回来的,早年入党、投身革命的爷爷奶奶,见到自己最疼爱的大孙子跌跌撞撞跑回家,十分心疼。爷爷搂住战停,一个劲地念叨着战停的乳名:“停小,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你们到家一个,我放心一个……”

  “停小,别怕,咱家啥事没经过?你爸当八路军的时候,那可比现在厉害得多。敌人来抄家捂你爸,那可是机枪扫、炸弹炸呀!你爷爷拿着快枪在堂屋,守住通往村外的地道口。我和你大伯、三叔房上房下与敌人对着打。多亏你王志新大爷带着队伍赶到,才把敌人打跑,救了咱一家。”

  奶奶用革命家史安慰着她的小孙子。

  听了爷爷奶奶一席话,战停顿觉长了胆识。没承想,还没消停几天,村里就开来了宣传车。十几个武装人员荷枪实弹,气势汹汹,车上装的高音喇叭对着张钦礼老家的家门,广播着张钦礼的“反革命罪行”。

  张钦礼的爹娘忍无可忍,跑出来跟他们评理。他们对两位老人恶语相加,连推带搡:“你那反革命儿子跑哪儿了,快说!如不交代,就把你们这两个老反革命抓走……。”

  “你凭啥说俺儿和俺老两口是反革命?你们眼瞎了?耳聋了?还讲不讲良心?你们十里八村打听打听,俺全家舍命参加八路军、共产党,是远近闻名的革命家庭、红色堡垒户。你们咋能昧着良心说俺们是反革命呀!”张钦礼的母亲厉声质问道。

  老人家越说越气:“你们到底安的啥心!你们跑到俺村上,对着家门吆喝俺,你们是想逼死我们呀?我们老两口就这把老骨头,你们想抓抓,想杀杀,我们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丧失人性的打手们恼羞成怒,抡起枪托,拳脚相加。可怜这位革命的老妈妈顿时倒在血泊之中。张钦礼的父亲以身相护,大声喝道:“住手!你们有没有爹娘,对一个老太太咋下得去手!有种的,你们就冲我来!朝我开枪吧!!”

  闻讯而来的街坊四邻和周边村庄的村民,见状纷纷围住宣传车为张家打抱不平:“我问你们,张钦礼父子参加革命时,你们在哪儿?张钦礼一家十几口共产党员,他们为啥要反党?怎可能反党?!俺这儿大人小孩都知道他们是革命家庭。说他们反革命,没人相信!”

  乡亲们把宣传车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纷纷向车上的人抗议质问。就在这时,山东界牌、杨口、大寨集等村民也黑压压地呐喊着向这边赶来。宣传车上的人一看势头不妙,连忙关了大喇叭,灰溜溜地跑了。

  这次,张钦礼的母亲为了维护自己和儿子的清白,惨遭毒打,大病了一场。
张钦礼终究没能躲过秦××、周××的抓捕,张家立即陷入灭顶之灾。

  张钦礼的工资停发,经济上的艰难不言而喻;而政治上的压力更像一座山,压得全家人喘不过气来。县城里大街小巷贴满了打倒张钦礼的大标语、大字报;县广播站一天到晚播放张钦礼的所谓“八大罪状”。

  与此同时,刘秀枝的工资也停发了,而且还被勒令与张钦礼划清界限,停职反省写检查。面对着严酷的现实,刘秀枝用柔弱的肩膀艰难地支撑着这个家。

  刘秀枝面临着人生的又一场磨难。丈夫和孩子是她活下去的信心和勇气。大难临头,她必须选择坚强。她一次次告诫自己,要想法活下去!丈夫需要她,这个家不能没有她!

  一天,县里来人指责供销社对刘秀枝批斗不力。供销社的领导说:“她一个门市部的营业员,又不是领导。平时工作又好,啥问题也没有,批她啥?”
“批她啥?批她是张钦礼的老婆。”来人一听就火了,“要从她身上打开缺口,找出张钦礼的问题。”

  按照县里来人的安排,供销社开了批斗刘秀枝的大会。会场上贴着“革命无罪,造反有理”、“反戈一击有功,顽固到底死路一条”和“打倒张钦礼”等大标语。

  刘秀枝怀里抱着三妮儿,来到批斗会场。她从兜里掏出一张纸,磕磕巴巴地念道:“现在我来批判俺孩儿他爹。”

  会场上有人“忒”地笑了。监督批斗刘秀枝的人站起来说:“你的称呼不对,应称张钦礼是反革命。”

  “是你批,还是我批。要不,你上来批吧。”

  “你批,你接着批。”那人忙说。

  “我文化低,识字少,不会批。我想批的都写到这张纸上了,你们拿去看吧。”刘秀枝索性不发言了,把她写的批判稿递了过去。

  “你这算啥批判材料?巴掌大的纸写了十多行字,还都是‘不该给他洗衣服、不该给他做饭’的话,一点实质性的问题都没有揭发。”那个人接过去一看,大为恼火,说:“照你这个态度,休想蒙混过关。要不是看你的孩子小,现在就把你关起来!”  刘秀枝怀里抱着个吃奶的孩子,一连十多天的批斗,身心疲惫,两腿发麻,头晕得快要站不住了。

  她心一横,照孩子的屁股上使劲拧了一把,怀里的三妮儿惊吓得“哇哇”大哭。孩子一哭闹,本来就对批斗刘秀枝不满的群众也都跟着起哄,会场上乱了套。

  监督批斗刘秀枝的人一烦,就叫刘秀枝“滚”!

  刘秀枝趁机抱着孩子赶快走。虽说滚字不好听,总比站在那里挨批斗强啊!
政治上的压力、经济上的艰难接连压在刘秀枝身上。她的精神快崩溃了,她又一次想到了死。

  但一想到被关的丈夫和怀里的孩子,她再次打消了这可怕的念头。但她的身心受到了极大地摧残和伤害。她有时不能自制地用双手拍地痛哭;有时会两眼发直看着人傻笑。

  供销社的干部职工斗着胆子向监督批斗她的人求情:别再批斗她了。再批下去,要出人命了。监督批斗她的人也没了章程,甩下一句:“你们对刘秀枝要严加看管。”便悻悻而去。

  为了活下去,她白天领着孩子顶着烈日砸砖渣,一方砖渣能挣八毛钱;夜里就坐在纺车前接线头,一锭能挣两毛多。为了多挣钱,她砸起砖渣就不停手,一干就是一整晌;接起线头不知道累与困,一干就是二半夜。

  懂事的大妮儿把小妹妹哄睡着,就守在妈妈身边,给妈妈打个下手。太困了,大妮儿在纺车边睡着了。一觉醒来,见妈妈还在接线头,大妮儿哭了,催妈妈快点休息。看着女儿这么懂事,刘秀枝苦涩的心才感受到丝丝宽慰。

  家里饭少了,她紧着孩子吃。衣服破了,补补缝缝接着穿。即使有时连买盐的钱都没有了,她也不向任何人叫一声苦。

  一次,她正在砸砖渣,头一晕栽倒在砖堆旁昏了过去。吓得大妮儿拉着妈妈哭喊。路上的行人和街坊邻居听到哭声赶了过来,一看,她是连饿带累,中暑了。大家一阵紧张地救治,刘秀枝才慢慢地醒了过来。

  最让张家难以忍受的是对他们骨肉亲情的摧残。

  一天,刘秀枝领着大妮儿去砸砖渣,正赶上他们沿街批斗张钦礼。张钦礼站在最前头,身后是一大溜所谓的“走资派”、“反革命”、“保皇派”。全部是绳捆索绑,胸前挂着大牌子,步履艰难、踉踉跄跄地跟在张钦礼的身后。

  张钦礼脖子上挂着“反革命修正主义分子张钦礼”的牌子,名字被倒着写,还被打上重重的红叉。

  他戴着兰考监狱最重的脚镣手铐,脚脖子磨出了血,动一动就钻心地疼,身上被一根勒到肉里的细绳五花大绑着。由于被反复捆绑,胳膊肿胀得像个木桶,青一块紫一块,破口的地方冒着脓血,稍微一紧绳子,就是一阵剜肉般的疼痛。

  张钦礼几个月没理发,头发大长。随着一声“叫张钦礼低头认罪”的叫喊,他们就抓住他的头发猛地往下按;随着又一声“看看反革命分子张钦礼的嘴脸”的嚎叫,他们就揪住他的头发猛地向上掀。张钦礼被折磨得死去活来。

  这天,女儿爱真很长时间没有见到爸爸了,不由得抬起头,揪心地看着游街的人们。在看到父亲的那一瞬间,她惊呆了,吓傻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蓬头垢面,痛苦万状,被折磨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人,就是她日夜想念的父亲吗?

  久别的丈夫就在眼前,刘秀枝想看又不敢看;不看,又怕再难相见。她看了,用她泪水模糊的双眼看到了那个受尽折磨的丈夫,浑身一颤,她的心碎了……

  大妮儿不顾一切地从人群中冲出来,发疯般地哭着追赶着:“爸爸呀!爸爸。等等我,爸爸!……”

  听到那撕心裂肺地哭喊声,街上的人没有不掉泪的。张钦礼听到女儿的哭喊声,忍着疼扭头看了一眼心爱的女儿,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这时,一位好心的大婶儿拉住爱真,把她搂在怀里默默地掉眼泪。街上的人们见此惨状,议论纷纷。不少人叹着气说:“嗨,革命一辈子了,落了个啥?!太惨了,太惨了!”

  “亲者痛,仇者快呀!”熟识的人们一边落泪,一边扶着刘秀枝劝说,“你可要挺住,一大家子人全靠你啦。快带着孩子回家吧,别吓着孩子。”

  刘秀枝拉着女儿的小手,拖着沉重的双腿回到了家。她真想一死了之。为了丈夫和孩子,她必须咬着牙往前闯!她擦干眼泪,心想:“哭没有用,眼泪救不了自己的亲人。

  与丈夫一起游街示众的那么多人,光县委领导就有十来个,哪家不是和我一样在受苦受罪?!他们都是好人,是好人就有希望、有盼头!”

  第二天一早,一个在监狱做饭的南彰老乡趁赶集买菜来到家里,一见秀枝就说:“我姓王,叫王世聪,在监狱管伙做饭。我来家就是给你送个信。他们那些人没安好心,是下狠手向死里摆治张书记。你们家要经常送点吃的、穿的,让张书记垫垫饥、换换衣服。”

  “他们让送吗?钦礼能收到吗?”秀枝警觉地看着来人,问道。

  “这一段比前一段管得松了,能送到。”王世聪说。

  秀枝感激地点了点头,急忙找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又倒了一袋花生米,求王世聪带去。

  “给钦礼再找两双袜子吧,可以护护脚脖子。”王世聪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一合烧饼夹油条让刘秀枝看:“这是我从集市上给张书记买的。咱兰考老百姓都知道张书记是个好人。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尽力照顾好他的。”

  王世聪的到来,让秀枝心中燃起了希望,心想,“我一定要撑起这个家,等到钦礼平反的那一天。”
张钦礼被逮捕入狱后,他建国前参加革命的胞弟、共产党员张钦芳也被打成走资派,扔进了监狱。为保住孩子的性命,张钦礼年迈的父母亲噙着眼泪合计着:现在天太热,炒面、花生籽、花生饼挡饥又耐放,就连夜准备了两份,装在一个大布袋里,由老父亲背上往县城监狱送。

  张庄到县城将近百十里地。当天要把东西送到,必须四更天动身,先徒步走20里赶到孙营,再搭上孙营到兰考的早班汽车才能到达。

  老人念子心切,背着几十斤重的东西,摸着黑,心急火燎地往孙营赶。走累了也不敢在路边多歇会,怕误了车。双肩上勒出一道道血印,汗水顺着脖子往下淌。

  老人家紧一步慢一步地赶到孙营,见等汽车的人都在,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毕竟岁月不饶人。他一屁股坐到路边,浑身像散了架,汽车来了,老人家顿时有了精神,掂起东西就往车上挤。乘客们见他年纪大,就让他先上。

  “到县城多少钱?”老人颤颤巍巍地掏出钱,问售票员。

  “不用了。”售票员指了指一位中年人,告诉他说,“他替你买过了。”

  “大爷,你家里的事我们都听说了,你这是去县城看张书记吧?”老人看看那位替他买票的中年人,并不认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又有一个人说着把十元钱塞到他手里,说:“这你拿去,是俺的一点心意。”

  在那月工资才几十元的年代,十元钱就是一个人一月的生活费呀!张元谋说啥也不要。

  那个人的眼圈红了,说:“大爷,俺家是南彰孙桥的。闹灾荒时,俺家里穷得叮当响,灶里几天没冒烟。是张书记带人访贫问苦到俺家,救过俺全家的命。现在俺的日子好过了,他落难了。你要不叫俺尽点心,俺心里不好受啊!”他执意将钱塞到张大爷手里,说,“到县城,你就算替俺买点好吃的给张书记捎去。你对他说,俺村里的人都问他好。”

  一时间,车上都念起张钦礼的好来。司机对老人说:“俺的车每天都在山东庄寨停。以后你去看张书记,就搭我开的车。我给你免票,捎带管饭。”

  老人到了县城,立刻前去探监。在履行完检查手续后,老人被领到犯人接见室。一会儿,关在不同号里的两个儿子先后来到父亲面前。三儿子钦芳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说:“爹,你咋来了?俺娘咋样?”

  “恁娘好。我从孙营坐车过来的,一路上净碰上好人啦!”

  “爹,孩儿不孝。平常我和钦芳忙于工作,很少回家照顾你们。现在又让你和俺娘担惊受怕……”看看苍老的父亲,张钦礼心里充满内疚。

  “爹不怪你们。你们都是我的好孩子。”老人急忙打断他们兄弟两人的话,他不想在这个时候再让自己的孩子心里难受。

  兄弟俩望着须发渐白的父亲,看着父亲肩上勒出的一道道血印子,鼻子直发酸。

  正是这位老父亲,给八路军送过情报、军粮和弹药,扛起一家老小的吃穿!战争年代的战火吓不倒他;和平时期的逆境压不垮他。如今,他明显地老了,背也驼了,脸上原有的光润已完全被皱纹代替。张钦礼深情地摸着父亲肩上的血印,泪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为了节省路费,老人步行往家赶。他找了根木棍儿,拄着借借力儿。见到了两个儿子,路上又碰到那么多好心人,他来了精神劲,走到孙营,天刚擦黑儿。这时他才觉得口干舌燥,看到路边有个小饭馆,就进去寻口水喝。

  “这不是张爷爷吗?我是杜楼的小兰呀!”刚进门,一个女青年就迎了上来,热情地告诉他:“这是俺家开的小饭店。当初俺家难,是俺钦礼婶子叫我到南彰加工厂工作,可帮了我们家的大忙了。”

  小兰边说边扶着张元谋坐下,倒好水,又弄了些好吃的。吃好喝好,小兰又送给张元谋10斤花生米,并叫饭店的伙计蹬上自行车把张元谋送到家。

  几十年后,刘秀枝提及此事,仍感动地说:“人在难处,情义无价。先别说10斤花生米值多少钱,它温暖着我们全家人的心哪!”

第四章 历史的颠倒

行侠仗义大寨集

  周××心里十分清楚,论群众威信,他根本无法同张钦礼相比。也知道在老百姓那里打倒张钦礼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人心这个东西,光靠权力是不好整的。要打倒他,必须先批臭他。

  于是,就开始了对张钦礼一轮又一轮的旷日持久的批斗。

  老百姓看着他们朝夕相处的好县长受苦受罪,眼中噙泪,心里流血。批斗会上,常常出现意外:“给老县长松绑,给老县长弄把椅子坐!”“有理说理,不许打人骂人!”那饱含民心民意的呐喊,那举着镰刀、铁锹的怒吼,有时也真管用。

  主持游街批斗的人怕激起民愤出大事,有时也会给张钦礼送把椅子。而张钦礼刚一落座,台下就是一阵叫好声。有的人天不怕地不怕地跳到台子上,给张钦礼送上吃的、喝的;大热天给他戴上个草帽;还有人打着批判张钦礼的旗号,上台为张钦礼评功摆好……

  有一次,县城召开批斗张钦礼大会,主持人一遍又一遍地吆喝张钦礼是反革命、政治扒手;宣传焦裕禄是为了个人出名,捞取政治资本;声嘶力竭地鼓动人上台揭批张钦礼。

  在焦裕禄展览馆工作的李国庆实在听不下去了,走上台说道:“今天我来批判张钦礼。我们办焦裕禄展览馆,同志们是连天加夜,下了很大功夫。好不容易规规矩矩把版面整理好了,交给他来审查。就因为有一张他领着群众挖河的照片,他就用钢笔圈掉,还在图片上打了个叉。说,‘宣传栏上别宣传我,咱自己别出自己的像。’同志们对他这个做法很有意见。因为版面还得重新整理,这不是浪费人力财力吗?这不是不尊重别人的劳动吗?……”

  李国庆还没有批完,就被撵下台去。主持人气愤地说,“你是揭批张钦礼嘞,还是给他评功摆好嘞?去你的吧!不然打你个‘双料’反革命。”

  张君墓是他们精心选择的批斗会地点。这里是原考城县的县城所在地,用他们的话说是张钦礼的“老巢”,可以先在这里把他批臭,然后推向全县。

  这天,批斗大会一开始,主持人就动员大家上台批判张钦礼。谁知好大一阵子没人上台发言。主持人十分尴尬,下不来台。他求救似地用眼睛盯着张君墓公社副书记郝安居,示意他带头来批。

  “张钦礼,今天我来批判你。”郝副书记走到台前,清清嗓子,说:“战争年代你就在这一带打游击,这一带的老百姓都了解你。你仗着一早参加革命、入党,是老资格,不会被打成反革命,你想错了。你昨天革命不等于今天革命。现在我批判你三个问题!”

  主持人看下边出现骚动,就站起来,用手做着让人安静的架势,说:“大家要认真听听郝书记的发言,看看他是怎么揭穿张钦礼的真面目的!”

  “第一,人家都轰轰烈烈参加文化大革命,你却跑到乡下搞生产。轻者可以说你对文化大革命不理解,消极逃避;重者可以说你以生产压革命。

  第二,你以为你下乡劳动,根治‘三害’不会有错,你咋就没想到这是不突出政治的表现,是反对文化大革命的大罪。

  第三,你也太没有人情味了。你大妹的公爹是八路军被服厂有名的李裁缝;你大妹当年冒着生命危险给八路军站岗放哨,送情报、做军鞋,现在求你找个工作你都不安排,叫她在家当农民。”

  郝安居继续批判着,随后指了指会场上的一幅标语,说:“你看见了吗?‘张钦礼不投降就叫他灭亡!’你咋就不投降嘞。你一投降,不就可以不灭亡了吗?太实心眼……。”

  主持批判会的人感到有点不对味,但碍于面子也不好停止他的发言,就让他继续说下去。想不到他越说越激动,在最后喊口号时,竟将“坚决打倒张钦礼”喊成“坚决保卫张钦礼!”气得主持人恶狠狠地叫道:“你这是发的哪门子言,滚!”抬腿一脚将他跺到了台下。

  头一炮没打响,主持会议的人十分窝火。就在这时,一个叫李玉合的跳到台子上,大声喊道:“张钦礼,你叫俺们没明没夜地开挖贺李河,可把俺累得不轻!虽说涝能排了,庄稼不淹了,俺也有啥吃了,可俺不能再吃国家返销粮了,不批你批谁?”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包熟鸡蛋,说:“这就是你的流毒。张书记,饿了你就吃几个。”说完,跳下台子跑了。顿时台下一片叫好声。

  在张君墓的批斗会没成功,他们就把地点又改在了张钦礼的老家——张庄。在这里,可以让张钦礼在老家丢人出丑、杀灭张钦礼的威风,可以让张钦礼的父母家人看看张钦礼的狼狈相,可以击碎张钦礼正人君子的形象。

  为了防止张钦礼家乡的人闹事,他们出动几十人,全部荷枪实弹。最前面是装有大喇叭的宣传车,车头上架着机枪,车厢两边是“打倒反革命分子张钦礼”的大标语,武装押解车紧随其后。他们给张钦礼砸上重镣,又用细绳捆紧。脖子上挂着“现行反革命修正主义分子张钦礼”的大牌子,张钦礼三个字倒着写,打上红叉。

  他们耀武扬威,一路鸣着警笛,杀气腾腾地向张庄开去。

  闻讯的张庄村的长辈们劝村民们不要乱来,让大家护着老人孩子,赶快离村以避锋芒。村里就剩下几位年长的老人留守。他们搬个凳子,当街一坐。有人磕着烟袋锅,气愤地说:“今天豁出去了,我看他们能有多厉害!”

  一会儿,批斗张钦礼的车队来到了张庄村。4辆宣传车对准张钦礼的父母家,用刺耳的高音喇叭广播张钦礼是反革命的批判稿。广播一阵子后,不见动静。他们将张家大门砸开,一看里面空无一人。他们问当街的那几位老人:“张钦礼家的人去哪儿了?”

  “他们都跑了。”几位老人回答。

  “跑哪儿了?”来人追问。

  “跑哪儿都可能,很可能跑到山东大寨集了。”几位老人不紧不慢地回答。
批斗总指挥一时没了章程。这时,一个手下向他建议道:“山东曹县大寨集是张钦礼打游击时的老根据地,他在那儿的影响很大。咱要去那儿宣传宣传张钦礼的罪状,那咱就把张钦礼批到山东省了,能在那里把他搞臭,也算没白来。”

  “对,这主意不错!咱现在就去山东大寨集!”批斗总指挥转过头,问那几位老人:“大寨集咋走?”

  “你让我们看看二俄(钦礼的小名),给他送点吃的,我们立马告诉你咋走。让带路也行。”一位老人回答。

  批斗总指挥同意了。

  “二俄,你受苦了,咱村里的人都知道你是冤枉的。你没有给咱村丢脸,你是好样的!”几位老人来到张钦礼身边,强忍悲痛,说道。

  “俺爹娘咋样?你们可别让他们来看我,他们见了我会难受的。”张钦礼含着泪说。

  “你的爹娘都不在家,你放心吧。他们让我给你带个话,只要打不死,咱就得咬着牙活着……”

  张钦礼流着泪点了点头。

  批斗总指挥按着老人们的指点,领着向山东大寨集开去。为了先声夺人,造出声势,还没进大寨集,4部宣传车上的大喇叭就响了起来。一边呼喊“打倒反革命修正主义分子张钦礼”的口号,一边广播着张钦礼的“八大罪状”,很快引来许多人驻足观看。

  张钦礼胸前挂着“反革命修正主义分子”的大牌子,站在第一辆武装押解车上,被左右两个人扭摁着。他们一会抓着张钦礼的头发让他抬起头;一会又拽着他的头发往下按。张钦礼的头在车帮上磕来碰去,不一会儿,鲜血就顺着脖子往下流。

  “这不是在兰考当县长的张钦礼吗?人家可是个老革命了,咋拉到咱山东来批判呀?!”

  “这班人心太黑,下手这么狠。你看把人打成啥了?”

  路人议论纷纷,很多人要为张钦礼打抱不平。很快,大寨集的群众围了上来,大寨集周边的群众也闻讯赶了过来。当他们听说车上押解的这个蓬头垢面、被折磨得头破血流的人,就是当年在这一带打游击的抗战英雄张钦礼时,群情激昂,义愤填膺。他们发怒了。他们将押解张钦礼的车子围得水泄不通,与他们辩论。

  大寨集一个叫张海山的军队转业干部认识张钦礼。看到张书记被折磨的惨状,心如刀割。

  他振臂一呼,大声说道:“乡亲们,他们是河南的,跑到咱山东来批判张钦礼,这是啥意思?……张钦礼是个老革命,为咱山东、河南老百姓做过很多好事,是有名的大清官。我看来人存心不良,他们是来咱这儿捣乱来了!”

  一位姓马的农民也站到一条凳子上,高声质问:“张钦礼和我父亲都是出生入死闹革命的老八路。说他是反革命,谁相信?”

  又有一个人站出来气愤地说:“他们把一个老革命打成这样,凭啥?今天不说出个小鸡叨米,休想出俺山东!”

  有人振臂高喊:“把那两个打人的凶手从车上拉下来!下了他们的枪,放了张钦礼!”

  批斗总指挥做梦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般地步。他们本想来山东大寨集给张钦礼来个“黑虎掏心”,不料惹得天怒人怨,大有一触即发,群殴火拼之势!他被眼前的阵势吓蒙了。

  此时,他只想后车变前车,尽快离开这里。没承想,一急慌,一辆车碰倒了一个挑水的老汉。乡民们更加恼火。

  “老乡们,他们也太张狂了,竟跑到咱山东开车撞人!”有人喊道:“叫他们治伤,叫他们赔偿!”大家齐声助威,“不能放他们走!”

  人们把宣传车围得铁桶一般,一个个攥着拳头,挥动手臂,大声抗议着。批斗总指挥彻底软了。如果在山东发生群体性的殴斗,出了人命,那他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他一反常态,对周围的群众点头哈腰,满口答应赔偿。但大寨集的群众感到他们太嚣张、太狠毒,对张钦礼这个老革命太残忍,围住车队就是不让他们走。一直到下午三点多,他们仍然不能脱身。

  大寨集有个开饭店的叫李五辈。他拿了两个烧饼夹肉,一个小水壶,来到张钦礼面前,说:“你吃点东西吧,喝口水。”又对扭按张钦礼的那两个人说:“你们还不快点给张钦礼松松绑,没听见大家喊着要把你们两个拉下车吗?把大家惹急了,没恁俩的好果子!”

  “人家给你,接住吧。”那两个押解张钦礼的人赶紧就坡下驴,连忙给张钦礼松了绑,并有点讨好地说道。

  张钦礼感激地向李五辈点头,表示感谢,接过烧饼,不客气地大口大口吃了起来,又提起水壶喝了口水,不对,是酒!是大寨集的特产——名流酒!!酒足饭饱,被折磨得半死不活的张钦礼渐渐来了精神。他看着大寨集的乡亲们,想着自己遭受的非人待遇,不禁潸然泪下。

  这时,押解张钦礼的人走不能走,留不敢留,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个下属,悄悄地对批斗总指挥说:“要不,叫张钦礼帮帮忙?”

  “他能帮咱啥忙?”批斗总指挥一时转不过弯来,说。

  “张钦礼一早参加革命,他在这一带威望高。咱要想解围还得靠他。”

  批斗总指挥如梦初醒,连忙跑到张钦礼面前,满脸堆笑地对张钦礼说:“钦礼,请你劝劝乡亲们,让开个道,放我们回去吧!”

  “你看我这副模样,他们会听我的?”

  “听!他们肯定会听你的!”批斗总指挥连连说,并命令立即给张钦礼解绳开镣,去掉脖子上挂的大牌子。

  “那我试试看吧。”张钦礼说。

  张钦礼活动一下被久绑的筋骨,看了看四周的乡亲们,百感交集。他刚喊了一声:“乡亲们!”就泪流满面,讲不下去了。

  从昔日那战火纷飞的岁月,到今天无端受辱的现场,他再次感到了人民群众的伟大,感到了人民群众的力量,感受到革命老区群众的鱼水深情。

  他定了定神,用沙哑的声音说道:“我张钦礼谢谢乡亲们对我的关心。请大家放心,共产党是不会冤枉好人的,党组织肯定会还我一个清白。今天时间不早了,离兰考还有很远的路。再说,他们也是奉命办事。我替他们求个情,放他们回去吧。”

  “不能放他们回去,必须让他们赔礼道歉。”挑水老汉说。

  “对不起,我赔礼道歉,我赔你钱。”批斗总指挥连忙对挑水老汉说。

  挑水老汉见状,挑起水桶对批斗总指挥说:“谁稀罕你的钱!只要你们不再折磨张书记就算烧高香了……”

  接着,张钦礼向周围的群众深深鞠了一躬,说:“就算我张钦礼求你们了!”

  围观的群众闪开一条道,众乡亲挥着手说:“老县长,路上小心,一路保重。”

  张钦礼与大寨集的群众洒泪而别。押解他的车队此刻也没有了来时的张狂。批斗总指挥拍了拍那位提建议人的肩膀,说:“这回我算领教了,张钦礼真是虎死三分威呀!多亏你的建议,让他帮咱解了围。不然,还不知道结果会咋样嘞。……”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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