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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忠泰长篇自叙《一路跋涉》连载《四》

作者:姚忠泰  更新时间:2019-09-11 12:28:05  来源:民族复兴网  责任编辑:石头

四、初中一年级

  1979年8月底的一天早晨,我怀揣着《姚家林中学初一(二)班新生录取通知书》,兴冲冲地走出家门,来到村外二里距离处的姚家林中学里面。

  姚家林是我的家乡地名,三个乡村(西屋台、同兴、华林)的总称,这里的农户大多姓姚。据说,这些姚姓人家都是几百年前由江西迁移并且逐渐繁衍开来的。

  姚家林中学的校址,在三个村的交界地带,房屋原是姚氏宗族祠堂,占地面积共约六千平米,是一座大型的四合院建筑群,青砖黑瓦,显得古朴凝重。祠堂东面是一片开阔的空地,边沿零星载着树子,西面是一个水塘,水塘旁边有一口水井。姚家林中学原名启贤小学,1933年由当地名人姚欣安先生(原为塾师,后为工商业者)捐资创办。新中国成立后,启贤小学改作姚家林中学。这座四合院的北边房屋是教师办公室和宿舍,其余三边房屋都是教室。

  姚家林中学从成立之初,就有一位五官端正大个子男老师姚名英,他是同兴村人,地主家庭成分,思想开明,少年时期曾经跟随轮船水手父亲去过美国,学得了一些英语,接着返回故乡做了私塾老师。新中国成立以后,他担任姚家林中学老师,淡泊名利,品行端正待人温和,言语文明礼貌,很受姚家林人尊重。在大家心目中,姚名英老师堪称人中君子。(在我的整个一生中,姚名英老师这种君子老师不多见。相反,老师中间不乏小人。)

  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我的两位姐姐和哥哥都曾经在姚家林中学里面上过初中。我的大姐在这里读过初中一年级、初中二年级、初中三年级的上学期。我的二姐在这里初中一年级、初中二年级、初中三年级,她初中毕业之后,被父亲送到本县张湾供销社做临时工。我的哥哥在这里读过初中一年级、初中二年级,接着被父亲转到本县柏林中学,即父亲自己被调往工作处附近的那个中学里面,读初中三年级。

  那天早晨在姚家林中学初一(二)班新生报名处,我是最先到的。负责办理初一(二)班新生报名接受工作的,是一位大约二十六岁的青年妇女教师,说话干脆利落不拐弯,属于心直口快个性强类型的人。她伸手接过我交上的《姚家林中学初一(二)班新生录取通知书》和几元钱的学费书本费,随即开具收据发票盖上红章并且递给我。这样,我的入学手续就办妥了。

  过了几天是9月初,姚家林中学正式开学。这天早晨我按照门牌号码走进了四合院西南角的初一(二)班,里面已经有了一些新同学和一个班主任老师。我这时才知道,眼前的班主任老师,就是那位负责办理新生入学手续的青年妇女教师,也是我们初一(二)班的班主任兼语文老师姚少清。她的娘家就在同兴村里,她的父亲原先也是中学教师。班主任老师姚少清上第一堂语文课之前,特意让全班每个新生拿出一张白纸,并且写上自己的姓名交给她,可能是想由此初步了解每个新生的一点情况。一个人的字迹,有时候能够自然流露一些信息。

  初中一年级的主课有语文、数学(小学里面叫作算术)和英语,其中英语是新增的一门功课。

  初一(二)班的语文老师,就是班主任姚少清老师。

  初一(二)班的数学老师,最初是一位脾气不好的中年人,姓姚,四十出头,西屋台村人,是我的叔叔辈。实事求是地说,他的文化水平不差,可以算是个老教师,一手字也写得很好,可是脾气欠佳。我清楚地记得在一次上数学课中间,有一位眼睛不好(一颗眼珠比较难看)忠厚老实的邱姓留级同学向同桌窃窃私语什么,被这个姚老师看见,这下可是坏了。姚老师突然把擦板刷扔向那位同学头部,还出口伤人:“你个邱瞎子,有眼无珠的东西……”姚老师人真不坏,然而他的言行有时就是这么不够理智。一个月后,姚老师被调到学校后勤部门熬油漆,因为学校负责人范校长热衷经商挣钱,新近搞起两个副业,一是请木匠来学校一间教室里面做骨头麻酱,二是在学校西边外面搭了棚子熬油漆。熬油漆的事情,暂时只有姚老师一个人做着。

  三十出头的朱老师接着来教初一(二)班数学老师,是五短三粗的黑汉,平日说话办事瓮声瓮气,一年之前从华林村招来的农民。据说,他是文革以前毕业于汉阳一中的高中生。在学生们眼里,朱老师说话做事都像抖狠,可想而知,他的教学效果如何糟糕。再说,重点学校汉阳一中的学生不一定是人才。坦率而言,我心里面不喜欢那个姚老师和这个朱老师。又过了一个月,朱老师陪着姚老师一起熬油漆,这下可好,他们半斤八两搭配。本质上看,他们两人心地比较善良,只是在为人处世方面稍欠缺,有点不近情理。

  从那时起,这两位熬油漆的老师再也没有走进教室里面讲课。也许,他们不适合做老师。

  新任初一(二)班的数学老师,是一位面容慈祥的中年妇女,姓名是张启群,约四十岁,说话时候轻言细语,是我整个学生时代遇见的老师里面最善良的一位。之前,张老师已在教我们生物课程,这下又兼职教我们数学课程。能者多劳,真是很有道理。张启群老师的娘家在本县奓山公社,婆家在姚家林同兴村,丈夫是张湾公社教办主任,只有周末时候夫妻团聚。由于张启群老师是本地中年妇女,所以本地人都认识。张启群老师曾经先后教过我的两个姐姐和哥哥,亲切和蔼与人为善。

  (我记得自己五岁时的一个夏天,因为暂时没有大人看护,十一岁的大姐上学时带着我进了姚家林中学里面。那时,我的大姐读初中一年级,班主任就是张启群老师。大姐让我坐在教室外面地上,她自己则进了教室内听老师讲课。一会儿后,我被炎炎烈日烤得十分难受,见大姐所在教室门都敞开着,就悄悄从后门走进教室里的后面靠着墙壁蹲在地上歇凉,当时,正是张启群老师在上语文课。张老师看见了我,就微笑着问学生们,那是谁家小伢,进了教室。我的大姐回答,小弟在家没有人带。张老师听见后,继续上课没有赶我出去。从那一件小事中,童年的我感受到了张老师发自内心的善良。从那以后,我总是觉得张老师是一个如同慈母非常好的人。)

  能够做张启群老师的学生,真是我的福气。而事实上,张老师一直很重视我这个学生。当然,张老师长期一视同仁善待所有学生。张老师真是一个好人,然而好人命运却不一定好。(这么好的一个张老师,她的次子,与我同届异班、学习成绩自小名列前茅,先后顺利考上汉阳县第一中学、华中工学院,1989年大学本科毕业以后被分配到武汉冷柜厂做技术员,1993年由于精神失常而被遣送回到蔡甸家里,内心单纯如同小孩不能自食其力照顾自己……)

  初一(二)班的英语老师,是一位小个子青年妇女,姓名是樊正桃,二十多岁,偏胖的瓜子脸,两排洁白而整齐的牙齿,一双乌亮的眼睛,下巴中间长着一颗红痣,梳着一根较长的马尾辫,煞是好看。樊老师娘家在本县沌口公社,丈夫是汉口某厂工人。樊老师说话带着汉腔含有磁性,举止端庄而又不失热情,她除了教英语,还教唱歌,她教的那首《你是灯塔》歌曲,我非常喜欢唱。初一期末唱歌考试可以自由选择,我就是唱的那首《你是灯塔》歌曲。我读完初一后,樊老师就调到汉口去了。(2002年秋天,我在汉口打工路上遇见了樊老师,岁月无情有时还带沧桑,樊老师不再如往昔那样光彩照人了,相反,她显得有点憔悴,看那样子,日子过得不是很好。当时,我的心里一阵心酸。触景生情,自己何尝顺遂如意。我不忍心多看,同时唯恐樊老师感觉失望……昔日,我是一个优秀学生……)

  初一(二)班的政治老师王昌华,是一位高个子的女青年教师,初一(三)班的班主任,二十五岁左右,模样俊俏,非常开朗乐观。她教我们班《社会发展简史》大约半学期之后,改由我们的班主任姚少清老师教。王昌华老师性格很阳光,能够正面影响学生。那学年后,王昌华老师好像被招进汉阳新生砖瓦厂子弟学校。

  开学不久的一个下午,全校学生集合在露天会场上面由一位姓田的男青年老师教唱那首著名的歌曲《再见吧妈妈》,那种热烈情景,不能不让我多年以后记忆犹新。接着的一个星期六,学校发给全体师生每人一张电影票,那是县城(十几里外)电影院次日即将放映日本故事片《追捕》,师生各自步行去看。我也步行去看了电影《追捕》,觉得非常稀奇,赏心悦目,简直大开眼界。这部影片中杜秋的硬汉形象,从此铭刻在我的脑海里,还有那个勇敢的真由美女孩,似乎也很值得欣赏。

  这一学年的上学期,我的学习成绩在班上排名第二,担任学习委员,受到班主任姚少清老师的器重。到了初一下学期,我的学习成绩更进,在班上排名第一,担任班长。初一年级两个学期结束的时候,我都是德智体全面发展的“三好学生”。在初一的整个学年里面,班主任姚少清老师都很赏识我,在她的心目中,我是她最得意可以期盼的学生,也许有朝一日,我还能够为整个姚家林中学增光添彩。然而,世事难料……

  初中一年级下学期的课程全部上完以后,即将要放暑假。由于我学习成绩优异而且字也写得好,班主任姚少清老师让我替她誊写评语到每个学生的成绩单上面。班主任老师的吩咐,我不能不答应。连续两个下午放学回家,我吃完了饭就连忙赶到学校初一(二)班教室里面,独自往每张成绩单上面分别抄录评语,其间我还自作主张,改写了班主任老师给一些同学的部分评语内容。我抄录完了成绩单评语后,交给了班主任老师。班主任姚少清老师经过仔细检查,发现我改动了她的一部分语言文字,非常生气,把我单独狠狠训斥了一顿。

  学校尚未放假,班主任老师姚少清根据学校领导的安排,在那个星期六下午,布置全班每个学生回家以后,利用星期日一天时间各自去割几十斤蒿草,作为学校菜地里的肥料积累,在下一个星期一用扁担挑到学校里面。这项任务,我可是全力以赴认真完成,挑着两个篼箕,手拿镰刀四处寻找蒿草,好不容易收获了四十多斤。

  到了星期一的上午,我用扁担挑着蒿草到了学校里面初一(二)班教室外面,没有看见班主任老师姚少清,而是看见张启群老师代行班主任职务。(下一学期我才知道,原班主任姚少清老师调到了五里距离外的高庙小学。因为她的丈夫在高庙中学教书,夫妻之间需要接近一点。)其实蒿草未经过秤,大家都按要求挑着倒进了学校菜地里面。事先老师布置学生割蒿草并且说要过秤,那是假话,是为了让学生下力多割蒿草,不要偷懒,其实,学校根本没有那么多杆秤。每个年级三个班,三个年级就是共有九个班。如果一个班一杆秤,九个班就要九杆秤。那么多秤,没有必要也是不可能有的。

  下午,学校召开布置暑假大会。最初是奖励先进学生,我先后获得四个胶壳本子。接着在大会上,我很意外地发现,自己是作为整个初一年级三个班的唯一代表走上主席台做书面发言(文稿题目是上星期五姚少清老师布置给我的),之所以那样,可能是我的那次期末考试成绩在整个初一年级名列前茅。那如雷的掌声从那至今总是留在我的记忆里面,那是我学生时代最光荣的事情。(然而月满则亏,花开必有花落时,也就是从那一时刻起,之后我的人生之舟开始颠簸甚至陷入激流险滩。俗云,人的性格即命运。也许命运注定,我必须从此经历漫长坎坷的炼狱生涯。既然是祸,那就难以躲过。)

  初中一年级时期,由于我的学习成绩优异,相对而言,我的性格比较外向。这种外向的性格,保留时间没有多久。

  这个暑假里面,我每天除了在家里做作业,就是出门拾猪粪积肥,或者去生产小队收割以后的稻田里面捡零星落下的谷穗(必须当天上交),这些猪粪以及谷穗都必须上交给生产小队里,按照数目计算工分,也就是说,这样做有利于公私两方面。

  在本县柏林供销社担任负责工作的父亲,有一次回家休息周末的时候,递给我一本新版《金陵春梦》(第一卷),说是可以认真阅读。(那时父亲的初衷,是想让我知道中国历史,然而,他却没有注意我即将进入青春期这个敏感年龄,非常不宜阅读这种描写黑暗社会丑恶现实包括成人男女两性关系的文学作品,例如大流氓蒋介石早期混迹上海十里洋场秦楼楚馆吃喝嫖赌,放情纵欲……否则,容易导致不良后果,即使当下没事,也很难以保证他日安然。按照科学而言,青春期是人生第二次断奶期,存在极其微妙的心理变化阶段,如果把握欠妥,就会造成异常糟糕状况,这些道理,我的父亲不懂。总而言之,我的父亲缺乏科学教子方法。小孩是一张白纸,如何画图主要依靠父母指点,如果方法正确,图画必然非常精彩,如果方法错误,图画必然留下败笔。无论何时,为人父母必须知道检讨自己。播下什么种子,就会收获什么果子。也许,我有自己的人生命运。人生走的是单行道,不能返回,有时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是百年身。当然,应该发生的事情总归还是要发生的。身处滚滚红尘之中的芸芸众生,难免误入歧途。苦海无边回头是岸,知错就改也不失为一个明智的人。)

  (待续)